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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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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大火,血色一般的大火,铺天盖地将她包围。

狰狞的火焰却烧出观海殿的样貌,徐椒再一次看见那个令她惊心不已的画面。

“徐氏包藏祸心······”

徐椒忍不住冲向那抹模糊的身影,透过云雾她看见了他挺拔的后背。她身下快了几步,那抹身影似乎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侧影惊鸿一过。

徐椒心下登时一惊,她又快了几步,她焦急地想要看到他的庐山容。

可就在那一瞬间,硕大的月亮再一次跳出在眼前。似乎是浮屠塔上那一轮,可又泛着一层诡异的黄烟。

两抹身影渐渐消散在月亮背后的浓雾之中。

徐椒不甘心地朝着月亮与浓雾吼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没有人回答。

徐椒有些愤怒地提了声响,朝着那团浓雾质问着:“为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

月亮高高挂在眼前,冷月清霜,寂静无声。

徐椒睁开眼睛,又是空荡荡的床榻。她叹口气将身子蜷缩起来,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心有余悸。

她依稀看见了人的侧影,但看得不大真切,可那个身影·····

真的会是他吗······

他……

徐椒猛然支起身子,比起梦中的场景,如今的境遇令她更为烦恼。

门口响了几声动静,她下意识一颤,望向门口。只见钟璐端着汤药进来,徐椒目光渐渐寥落。

徐椒接过药,颇有些感慨道:“未想到,如今是你救我了。先是青袖再是你,人生之境遇,逃不开无常二字。”

崔劭逃走,这病本原以为无人可治。幸而钟璐这段时间师承于崔劭,主攻此症,徐椒的病情短时间,还能应付过去。只是长久——

徐椒好笑地想着,她还有什么长久。

钟璐宽慰徐椒道:“娘子暂且安心,青袖去寻袁郎君。袁郎君足智多谋,又得陛下信任,想来过不了多久,您就能洗刷冤情。”

徐椒勉强笑笑,她饮罢汤药,心中却明白。

萧葳对她和崔劭的关系早有心防,且那件衣服的确出自她手,她便再也洗不清了。

钟璐劝道:“娘子不如将病情和陛下说开了。”

“说开了?”徐椒望向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苦笑道:“你觉得陛下会信吗。能症出病情的只有崔劭和你,他如今恐怕是听不进去,也不会相信。且,若外人知我命不久矣,还肯为我所用,为我奔走吗。”

就拿袁景来说,若他知徐椒命不长久,他还会帮忙吗。

人在则情在,若人死,情能维持多久?徐椒不敢赌人性。

长夜没有星光,独一豆灯火,照不亮眉弯。

如此枯坐,则时光凝滞,早膳端来又撤,不知过了多久,府中又躁动起来。

钟璐再一次奉汤药,她悄声道:“陛下和袁先生还有大长公主一道来的,在前堂议事。今日人来人往的,似乎有什么大事。或许是袁先生查出什么来了。”

徐椒手间一顿,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将碗搁在盘中,钟璐迟疑地看着徐椒的动作。

徐椒一愣,道:“怎么了。”

钟璐指了指旁侧的小盅,里头是好几枚松子糖,解释道:“今日加了几味极苦的药,奴婢便备下……”

徐椒道:“我竟不觉得苦了。”

话音未落,却见屋门豁然而开,青袖惨白着脸色,跌跌撞撞爬进来。

徐椒见她额头上黏腻的汗水与通红的眼眶,心下咯噔,她忍住心底深处传来的战栗,勉强说笑道:“怎么这样了,莫不是前头要赐死我。”

青袖摇摇头,她扑倒在徐椒身前,一字一句道:“徐小将军……他……”

徐椒喉头有些发嗡,她拽住青袖道:“徐林怎么了?”

“说是徐小将军擅违军令,以至失期,大败于汝地,而贻误了前线战机……”

徐椒焦急道:“徐林人呢?他现在怎样了?”

青袖放低了声音,道:“说是……死在乱军之中…”

徐椒松开青袖的手,眼前前一阵发黑,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她浑然没有察觉。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钟璐扶住徐椒,见她嘴角的血迹,急忙掏出手绢,替她擦过,而把住她的脉搏。

“娘子,切勿动气。”

疼痛似一只蜘蛛网,顺着徐椒的经脉游走开来,没有放过全身任何一寸脉络。

钟璐摸着脉搏脸色遽然一变,再这样下去只怕毒性要立时发作,为今之计,她只能再加一颗极乐丹。

可……极乐丹无疑饮鸩止渴,剂量加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

徐椒的唇色越来越紫,已有些青黑的斑点,钟璐深吸一口气,终是下了决心。

**

徐椒步入前堂时,众人尚在议事,见她不免一惊,而后又流露出了然的目光。

各色的目光里,有同情的、有担忧的、有诧异的、有幸灾乐祸的、自然也有看热闹的。徐椒浑然不管,她只看向坐在舆图旁的男人。

萧葳道:“都退下。”

安吉长公主想说几句话,终还是太息一声,与众而退,堂前就剩下帝妃二人。

徐椒想要镇定些开口,可语调是仓惶的,“陛下,徐林不会这样的,肯定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信阿弟一回……”

萧葳打断她,将奏疏一推,冷笑道。“不会什么?人证物证皆在,你又要朕信什么。”

徐椒急急扫过摊开的奏疏,桩桩件件如刀刃剜心。

“他为了上战场,宁愿做一个无名小卒,已是将傲气放下,又怎么可能赌气而出,如此冒进。陛下是明君,还请陛下明察。”

萧葳闻此,忽而大笑,“明君?朕若是明君,就早该杀了你们。朕若是明君,就不该被你……”

他眼角眉梢具是讥诮,“徐椒,你以为朕当真需要徐林吗?兖、豫诸将诸官是朕千挑万选的旧部,本是自洽无比。徐林虽有将才,却官道犹难,是朕硬把他塞进去的!”

他骤然转过身,快步走到舆图前,看着那被圈中的几个地名,恨然道:“朕在兖汝布局数年,等的就是这么个时机。”

萧葳看着洛阳二字,心底说不出是何滋味,不甘?酸楚?愤怒?亦或者是悔恨?

徐椒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滑落。

一把撕下舆图,攥在手中,一字一句道:“徐林死得好,他若是敢活着回来,朕定然将他凌迟。”

顿了顿,他转过头,“密信在哪?你若还想活命,就把皇兄的密信交出来。”

徐椒一愣神,“什么密信?”

萧葳的手已掐在徐椒的脖子间,他轻声道:“你以为朕为什么要把徐林塞进去。”

徐椒惊颤地捂着唇,只听萧葳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朕真的中了你的美人计。”

“……”

“不肯说也无妨。”他松开徐椒的脖子,新鲜的空气猛然呛入胸腔,激起她一阵咳喘。

“等到朕抓到崔劭……”

**

徐椒不记得萧葳之后说了什么,亦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屋内,她就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众人在她眼前动作着。

萧珺瑶抓着她的手,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我知道你忧心徐林之事,只是陛下在气头上。阿姐已经求了陛下,接舅父他们先到我封地上避一避,你切莫太忧心。等陛下气消了,阿姐就求他还徐林清白。”

徐椒的眼珠动了动,喉头几个音,继而眼泪止不住地下流。

“你与崔先生,阿姐也在想办法,你千万别放弃。”

萧珺瑶有些哽咽,她抱了抱徐椒,徐椒却如抓住浮木一般,死死不肯松开她。

萧珺瑶拍着她的背,一壁安抚着她一壁令人呈来一盏安神药,示意她喝下。

徐椒抿过两口,便没了胃口,方想搁下碗,又被萧珺瑶按住。

萧珺瑶拿起玉勺,舀了舀黑玉药汁道:“我喂你。”

一碗汤药既去,徐椒也安定了几分,她喑哑地开口问道:“大姐姐,阿弟的尸身在哪里。”

萧珺瑶放下碗,没有回答。

徐椒闭上眼,轻轻喟叹道:“尸骨无存吗。”

她不甘心地又道:“这就是命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珺瑶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舜英,你要接受命运。”

徐椒苦笑道:“这样的话竟是从大姐姐口中说出的,真不像你的风格。”

萧珺瑶道:“大郎去世,六郎昏迷,我便认命了。我也劝过母后认命。”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说的是萧泓,是萧济,是徐太后,可又何尝不是徐林与徐椒,以及徐家的写照。

徐椒沉默了很久,似乎努力消化着这一切,她看向萧珺瑶担忧的神色,终于努力从嘴中挤出一句话,问道:“六哥他还好吗?大姐姐如今一个人要照顾这么多人……”

徐椒口中的六哥,则是萧济。

“他自然很好,前时还嚷着要吃莼菜……”

萧珺瑶的怀抱中是久违的温暖,徐椒哭得累极了,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耳畔响起,她记不大真切,她再一次进入那个梦中。

光怪陆离里,她又见到了那轮泛着诡异黄光的月亮,惨烈地挂在天边。

缓缓地、狰狞地,渗出猩红又浓稠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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