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伊甩了甩疼痛的右手,蹬着嵌在墙上的斧头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在外面等了会儿的伊桑,焦急的问:“怎么了?这么久才出来。”
外面空荡荡的一团黑,街道两侧似乎有微弱的人声。
弗伊示意他不要出声,结果一转头便看到了两边街巷中密密麻麻的宪兵,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
弗伊脚下一蹬,拽着伊桑攀上旁边的屋顶,踏着屋檐跑出去几米,转头说了一句:
“分开走。”便一脚将伊桑踹了下去,拎着他走实在太重了,极大地拖慢了速度。
奎帕斯镇街道狭窄拥挤,房子紧密排列,又高低不平。伊桑不擅长在高处穿梭,他熟悉这边街道,在地面上更有优势。
酒馆内似乎又跑出来几个人,弗伊回头看了一眼,便朝东方飞跑出去,她脚步轻巧,如一抹幽微的暗影,无声的飘过。
*
照理说,弗伊自认为逃跑速度不慢。
可为什么身后几道人影一直紧紧跟随?
顺路?
“小兄弟,接着!”
感觉有东西从背后飞过来,弗伊下意识的反手一接,抬手一看,一个不可置信的瘦削面孔,额上一道明显的刀疤,沾着鲜血和灰尘。
是夜行帮那个人的头颅......
酷哥二人组真的砍了那个刀疤脸的头!?
夜行帮除了洛尔肯那种贪生怕死想要逃跑的人,还有对其老大忠心耿耿的人,他们紧紧追着艾德他们,想要抢回老大的头颅,不想让老大死的毫无尊严。
弗伊眼角抽搐,心想:关我屁事。
抬手就要将手中的头颅扔出去。
夜行帮余下几人、艾德、刘停住,同时向弗伊的方向伸出手。
夜行帮几人:“不要!”
艾德:“别!”
刘:……
一时间,弗伊觉得她手里拿的不是人头,而是手榴弹,站的不是屋檐,而是狼牙山颠。
正当她犹豫时,耳边听到了熟悉的钩锚发射声,一队宪兵操纵立体机动装置飞上屋顶。
“抓住他们!”
该死!
她怎么忘了宪兵团会用立体机动装置!
不是!
自己一不杀人,二不违法。
为什么也会被宪兵追啊!?
弗伊果断松开手里的东西,任由人头滚落,一转身跃下房顶,钻入曲折的巷道,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纷乱的脚步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和人的惨叫,响作一团,犹如一场混沌的交响曲,黑夜中的血色狂欢。
一个纤细的身影以一种极高难度的姿势倒吊着,手指稳稳地扒在屋檐下方,像一只蝙蝠,月光穿过屋檐投下的阴影刚好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屋檐上方,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的宪兵凌空飞过,银色的金属在月光中反射着蓝光,又等了一会儿,弗伊悄然松开了手指,几近无声地落到地面,贴着墙根朝一处荒废的石楼溜去。
参与这次抓捕行动的似乎不止宪兵,还有几个没穿兵团制服却穿戴立体机动装置的人,那些人的身手丝毫不差,这让她多跑了两条街道才甩掉。
弗伊轻车熟路的绕到后院,后院里有一口老旧的枯井,早就不出水了。
这主要得益于她闲不住总是和韩吉到附近各处猎奇探险,偶然间发现了这个躲避追捕的好地方。
莫名其妙被拖下水,她十分郁闷,准备在这避避风头,等到后半夜再回去。
下到井底,踩到枯黄的树叶发出一声脆响,本就没好全的膝盖又刺痛了一下,好像连带着她的小腹部都开始坠痛。
弗伊斜靠在井壁上,弯腰揉着膝盖。
扑通一声,井底被扔下了一个东西。
弗伊瞬间肌肉绷紧,身体慢慢挪到一块巨石旁,眯着眼瞧被扔下来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个
头颅……
往日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头是惊悚,现在弗伊看到这张刀疤人脸时,内心崩溃的只想骂人。
果然,下一秒,从井口就落下了一个穿着皮革外套,身形强壮的如一头雄狮的狂拽酷哥,艾德甩了甩他海藻般的长发,不忘摆出一个帅气姿势,特别装逼的说了一句:
“哟,好巧啊,小兄弟。”
弗伊忍住面部的抽搐,巧你大爷!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呐!
艾德逼还没装完,就弯腰捂着腹部发出了一声性感的闷哼。
弗伊:......
“哎呀哎呀,为了夺回这颗头可废了不少功夫。”艾德说完还幽怨的看了弗伊一眼,似乎在怪她没有拿好人头。
弗伊:……
你为什么对这颗头这么执着?
艾德拎着头颅走过来,一只手捂着腹部背靠井壁,坐在弗伊的旁边。
他的腹部被割伤,正从指间流出鲜血,他扯了扯里面穿的衬衣,撕拉一声,衬衣裂开,但一用力让腹部的鲜血流的更多。
这个出血量,弗伊真怕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她蹲下身,好心帮他将衬衣撕成一条,抱着膝盖蹲在一侧,警惕地盯着这头受伤的狮子包扎自己的伤口。
艾德腹部肌肉形状十分漂亮,他的动作优雅,不像在包扎,而是在做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手上忙着,嘴也闲不住的打听着:
“小兄弟,你身手不错,在哪里为谁效力?”
弗伊没吭声。
“你的身手跟谁学的?力气天生就这么大?看着弱不禁风却能一拳打飞一个壮硕的男人。”
……
“名字也是随口编的吧,你的真名叫什么?”
弗伊没了耐性,索性不装了:“不说就是不想告诉你,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那让我猜一猜…你似乎不隶属宪兵团,跟夜行帮也不熟,难道…是旁边驻扎的调查兵团的士兵?”
弗伊面无表情,确实挺好猜的。
“哦?我猜对了。调查兵团的士兵有这个身手,那就说得过去了。”
“我说,在调查兵团有什么好的,不如你跟着我去翡翠蛇商会干吧。我们商会的待遇可是…唔。”
弗伊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嘘了一声。
她眼珠微转,黑眸在夜色中闪着细碎的光,竖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声响,如同一只警惕的猫。
上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立体机动装置的金属碰撞声。
“这里没有!”
“去那边!搜搜那个空房子!”
……
脚步声渐远,弗伊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捂住艾德嘴的手。
自己的手又是爬墙又是扒屋檐的,确实不干净,在那张硬朗的脸庞上印上了半个灰色的手印。
见艾德还在愣愣的发呆,弗伊顺手在艾德铮亮的皮衣上抹了把手。
“抱歉啊,被你连累跑了好几条街,手不太干净。”
嘴上说着抱歉,话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
“哟,这座井竟然是个枯井,这里可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啊。”井口处传来一道低哑的中年男人声音,“莱斯,跟我下去瞧瞧,里面有没有可爱的老鼠。”
叫莱斯的人先下到了井底,扫视了一圈,朝上面喊到:
“肯尼,下面是空的,没有人。”
肯尼跳下井底,压了压帽檐,走到某一处蹲下嗅了嗅,“哼,我们来晚了,老鼠已经跑了。”他朝地上吐了口痰,便转身上去。
肯尼站在塔楼的屋顶,往一个方向凝视了很久,低声呢喃道:
“那个混蛋矮子现在就在调查兵团吧......”
与此同时,在奎帕斯镇的最东方,河道如同一泓蜿蜒的墨汁。
弗伊费力的扒住河堤,她浑身湿透,包裹黑发的头巾早被河水冲刷的不知道哪去了,头发凌乱的贴在脸庞上,剧烈的腹痛让她手指颤抖。
在医院呆了好几天没洗澡,这下子直接用冰冷的河水洗了个通透。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弗伊不耐烦的踹去:
“松手!混蛋!”
艾德硬朗的脸从河水中露出来,面色苍白却仍强挤出笑:
“翡翠蛇商会的原则之一:凡是有需要,要尽力向兄弟提供帮助。”
弗伊被拽住的刚好是磨损较严重的那条伤腿,痛的嘶了一声,气急败坏的骂:
“我管你翡翠蛇还是贪吃蛇!谁是你兄弟!给我放开!”
踹了两脚没踹动,只好先拖着他爬上堤岸。
弗伊狼狈的喘着粗气,仰面躺在阴冷的堤岸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她的嘴唇微动,在念念叨叨什么。
艾德同样仰面朝天,问:
“你在说什么?”
弗伊提高音量骂了句:“我操你大爷!”
艾德虽然没听懂,但从她咬牙切齿的语气可以分辨出这是句骂人的话,他不怒反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嘶。”
还没笑完,又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弗伊乐了,幸灾乐祸的说:“让你装逼,怎么不疼死你。”
话刚说完,下腹又一阵剧痛,两个人谁也不笑话谁了。
怎么回事,米可那家伙偷偷给她的饭里下毒了?就削个苹果而已,不至于吧。
艾德缓了会儿,开口:“我说,小兄弟,多亏我的提醒,我们才能逃过宪兵的追捕,用不着这么讨厌我吧。”
“呵呵,如果不是你非得拉我下水,我也不会被追的这么惨。”
第一波宪兵自井边走后,艾德突然想起了打伤他的那伙人,他们似乎跟宪兵是一伙的,但又不隶属宪兵队。为首的那个男人极不好对付,或许会再次查看这口枯井。
他将想法跟弗伊说后,弗伊不得不启用她的pla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