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水流声在下水道中回响。
整条下水道非常宽敞,高约三米,宽约六米,两边有将近一米的石道,中间用来供水通过。
虽说是称作下水道,却没什么臭味,只弥漫着一种年代久远的腐朽味。
这里也看不见老鼠或者蟑螂,可能是洒了什么驱虫药。
朝景走着走着开始晕头转向,又不敢贸然用能量探路,忽然想起来手机里有个指示方向的软件,便拿出来,锁定东方。
下水道中路径错综复杂,终于,她看到一条梯子,是嵌在墙壁中的铁质扶梯,上方被井盖盖得严严实实。
她小心爬上去,侧耳倾听,确定没半点声响后推开井盖,眼睛明溜溜,瞧了圈。
这似乎是库房,摆放着各种杂物,空无一人。
朝景彻底推开井盖钻出去,又将井盖放好,打量四周,悄悄来到门边。
“十四号研究室,是正在进行第一阶段实验的实验品,今天就能看到成果,总共十六个实验品。”
“喔,比上次多哦,质量怎么样?”
“找中间商处理的,送来一百个,就剩这十六个,你觉得质量怎么样?”
“真是的,别到最后全部成废品,骨博士那边就不好交代啊。”
两人说着,声音渐渐远去。
朝景悄悄将门推开条缝,从门缝里看去,只见到两个穿白色制服的人的背影。
她注意到监控,关上门,摸着下巴思索。
实验品是他们做变异生物实验要用到的?是那些小动物么?还是某些植物标本?
想是没有用的,跟上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身姿轻巧地爬进去。
动画片也是有用的!
朝景得意地想着,跟踪两名穿白色长褂的研究人员,看他们停在一扇编号“14”的金属门前。
其中一名研究人员用人脸识别打开金属门,朝景找准房间的方向,沿着通风管道爬进去。
看清实验室内的情形时,她呼吸一滞。
这间宽敞而干净的实验室中,两面墙壁垒着十几只铁笼,每只铁笼中都困着一个人,都是三四岁的小孩。
有男孩也有女孩,从与众不同的外形看,他们全都是低等人。
这些低等人小孩蜷缩在狭窄的笼中,无一例外光着身体,看向两位研究员的视线中,充斥着恐惧、惊疑、绝望……
“九号送去解剖,全身都是红疹子,不良反应太明显了啊。”
“十一号打针镇定剂,送去做第二阶段的实验,看起来适应良好。”
“还有三号、六号,宰了扔掉吧,又是个废品,没有研究价值。”
……
研究人员像在处理砧板上的肉,安排着哪块肉该送去哪个地方。
小孩们无声地哭泣着,无力地接受为他们所安排的命运。
朝景脸色发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渗出血来。
好过分!
好过分!!!
她的瞳孔充血似的泛红,残存的理智极力劝说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就会功亏一篑!她的主要目的是查清工厂中究竟有没有做那些诡异生物的实验,现在暴露的话……
去他臭萝卜的理智!
朝景气得牙齿发颤,使用能量让两个研究人员悄无声息地倒下。
随后,她从通风管道中跳下去,不管不顾地撕扯牢笼,怕吓到他们,努力让激动的声音变温柔:“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们了,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笼中的小孩试探着爬出牢笼,朝景连忙从无敌霸王环中取出衣服给他穿上,幸亏她买的衣服够多。
她连忙如法炮制将其他小孩放出来,又一个个给他们穿好衣服,眼睛红通通的,不停地安慰他们:“别怕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朝景的个头本就不高,衣服穿在三四岁小孩的身上也不显大,小孩们都紧张地抓着衣服,一声不吭,有的在默默哭泣。
“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马上就能出去了。”朝景保证似的说,同时思考从通风管道出去的可行性。
那个她最开始救下的小孩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努力展现出笑容。
是在感谢她吗?
朝景笑笑:“不用谢,等出去之后再说这些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摇摇手,然后张开嘴巴,他的嘴巴里空荡荡的,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什么都没有。
朝景的笑容凝固,恍地看向其他小孩。所有人都是这样吗?被撬掉牙齿拔掉舌头,防止他们发出声音?
她鼻子一酸,扭头重重地擦掉眼泪,现在不是讲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不可以随随便便哭,她也是大孩子了。
“没、没关系,”朝景深呼吸,抱抱男孩,“没关系的,以后也能成为很厉害的人,会有办法的,我们先离开。”
她先上通风管道,然后用能量把小孩一个一个接上来,随后在前面引路,顺利地到达杂物间。
刚踏入下水道,刺耳的警报声响遍整个工厂,她冷冷地瞪了眼工厂,带着小孩们从下水道离开。
她没有走来时的那条路,换了个方向,最终从一条破旧的小巷返回地面。
小孩们见自由了,呜呜啊啊地发出开心的声音。
朝景扭过头抹掉眼泪,努力调整情绪,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这里很危险,大家先要跟我躲起来,你们有谁会写字吗?”
小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朝景没有意外,揉揉离她最近的小孩的脑袋,那小孩有四只眼睛,其中一只眼睛坏掉了,只剩个空空的眼眶。
小孩冲朝景笑笑。
朝景坚定地说:“我是大姐姐,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她找了处破旧的房屋,将小孩们安顿其中,安抚着他们睡着。
当东方天际吐白时,朝景拨通俞之龄的电话。
“你现在出发,来平安镇,踪迹不要被人暴露,记得多开几辆车。”
“知道了。”
朝景揉揉眼睛,看向熟睡的小孩们,发现那男孩抱着膝盖靠墙而坐,垂着脑袋发呆。
是害怕得睡不着吗?
那种恐怖的事情,任谁经历都会害怕。
朝景走过去,小声说:“快点休息啦弟弟,别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男孩张张嘴巴,发出几道含糊不清的叫声,随后蜷缩着身体躺下。
“安安心心的,不会再有那种事情发生。”
朝景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这男孩耳朵很长很尖,像动画片里的精灵,屁股后还有更细长的尾巴,不知道是天生光秃秃的,还是被剃了毛,朝景给他穿衣服时把尾巴装进裤子里。
约莫四个小时后,俞之龄的汽车停在房子前,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到朝景的情绪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朝景朝里看了看,语气平静:“把他们安排好,并且送到医院检查身体,他们还没有吃东西。”
俞之龄看向房子里面,那些一眼就能认出是低等人的小孩们紧张无措。
她嗯了声:“我会叫人安排的,你呢?还好吗?”
“没事。”朝景吸了吸鼻子,转身进去宽慰众小孩,又亲自送他们到车上去。
那名男孩抓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没事的,过后我会来看你们的。”朝景向他保证,之后目送汽车远离。
俞之龄正要开口,听见她说:“你和祁琛什么关系?”
“从小就认识,”俞之龄眸光微敛,“她性格好,心思活络,到哪里都和人关系好。那时候刚好我们两个的家离得近,一起上下学,比起别人更谈得来。”
说着,她似乎回到那段被初春和煦的阳光与老树枝冒尖芽充斥的时光。
从小学起,她们就并肩走,后来高中的时候,祁琛接手家里的产业,三天两头请假,成绩却仍名列前茅。
大学的时候,俞之龄开始接触生意时,祁琛已经小有名气,再后来,祁琛便是报纸头条的常客,成功的商业家,慈善家……
“你讲得有些远了,”朝景说,“我想知道,如果必要做点什么,你会手下留情么?”
俞之龄沉默半晌:“我会理智的。”
“理智不可靠。”
朝景双手插兜往外走,“你要是理智,就不会来找我。”
俞之龄沉默着跟上去,干脆转移话题:“你有发现什么?”
“在我眼里,目前所发现的,够让她死刑了,”朝景扭头看看她,“我这样的低等人,如果出现在那座工厂,就是令人宰割的实验品。”
俞之龄注视那双澄澈的眼睛,她想,她知道低沉的情绪从何而来。
“虽然我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看吧,你就是不会理智。”
俞之龄还想解释,朝景忽然抬手,叫她安静,轻声道:“这次我不打算走下水道了,你会开车吗?”
“会。”俞之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车厢空荡荡的没装东西。
车身印着“祁氏药业”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