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景眨眨眼睛，想起鱼晓知在信息里提到过的事情，便说：“先进来讲吧。”

“好。”鱼晓知点点头，随她进入城堡内，见到火眼狮和霸王狼，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个就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朝景看看她，只见她脸色陡然变得异常苍白难看，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站在二楼走廊的奉长川。

奉长川耸耸肩，便去了书房。

朝景疑问：“你认识我姐姐？”

“姐……”鱼晓知嘴唇抖了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我没见过，就是觉得挺……”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拿出手帕一个劲地擦拭额头的汗珠：“哦，我是来说，准备跟你讲一件事情的，对，就是有事想告诉你。”

朝景给她倒了杯茶：“是什么事情？”

一杯茶水下肚，鱼晓知总算缓过神来，问道：“你知不知道帝国总统的任选条件？”

朝景说道：“每五年票选一届，由帝国议臣和议员共同参与投票，制度公开，选举人要有至少任职过三种副级以上职位的要求之类。”

鱼晓知点头：“对，从总统的预选到投票，整个过程相当复杂漫长，基本上全大陆的人都会关注这件事，但我完全没有印象。”

朝景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新总统莫名其妙地上任？”她快对莫名其妙这个词应激了。

鱼晓知郑重道：“是的，很奇怪，之前我居然完全没有想调查的意思，在观摩决赛的时候，才意识到规则有多荒唐，到底哪些议臣脑子进水同意这种方案，支持这种总统的。”

“我就调查了下，结果是，只有一份官方报纸刊登了投票结果，仅仅是结果，然后，哪里都没有关于总统的选举信息。”

“还有个更为难以置信的事，新总统去年三月份上任，但此时前总统的才任职三年，压根没到交职的时间。”

朝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问：“前总统没异议？”

鱼晓知：“卸任之后跟查无此人似的，社交平台也不见活跃，我的部下告诉我，她一直在某座小岛度假，需要时间证实。”

顿了顿，她继续说：“先不说投票，就说任职的条件，新总统之前是气象局的小科员，自己做过正规报道的都没几个。”

“我这么给你比方吧，等于你们这些武士拼死拼活好不容易进了总决赛，突然，总决赛取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青铁级武士当了冠军，除了你自己有疑惑，其余人都没意见，你觉不觉得诡异？”

朝景紧抿嘴唇，看起来旧留声机的能力不是密不透风，如果真的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不可能让鱼晓知察觉不对劲。

应该说，人们还是被控制着，但控制的力度只要自己用力挣扎，就能够挣脱出来。

“你先证实，确定好之后，把前总统的位置发给我。”朝景说着，想到什么，问，“你有听说过沉青大将军吗？”

鱼晓知想了想，摇头道：“你说真实历史人物的话，只听过六百多年前的沉青武士。”

朝景心中了然，告别她之后去找桃新。

威罗市不仅是风山域的心脏，更是直接受朝景管理之地，是以，朝景在威罗市给桃新安排了住所。

“首领！”打开门，桃新唤了声，眼睛闪闪发光，“你有受伤吗？好没好点？”

朝景说：“我没事的，之前有些忙就没过来，辛苦你了，对了，现在联系到哪些人？”

桃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断天阁那边的负责人给我一份名单，是进行了基本调查后的结果，有方位、人数这些。”

“然后我和她们联系了，大多数的生活情况，是只能勉强维持生存，”她想了想，“我统计了需要的物资情况，就想说，要不然拜托断天阁分发，我们做这件事的话，费时间费精力还人手不够。”

朝景翻看笔记本，如果她要去分发物资，需采购之后把东西装进无敌霸王环，利用瞬间传送的宝物到达目的地，且物资只能维持几天。

但她要是把物资名单发给断天阁，要断天阁的人在当地采购并派发，断天阁既可以调查清低等人是否为人假装，身份还能够震慑不怀好意的人。

问题在于，断天阁的举动实在奇怪得很，她敢保证，要断天阁帮忙发送物资也绝对不要钱。

免费的东西一两次她还当运气好，能开心半天，次数多了，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难不成这个好运也和玩家打赏有关？

“这个……”朝景琢磨着，“我之后会和断天阁交流，对了，你现在和谁联系？”

桃新拿起特殊模样的电话：“叫月山秋，位置在帝国西部沿海地区。”

朝景接过电话，拨通之后正色道：“你好，我是朝景。”

“收到。我是月山秋。完毕。”听筒中传出的声音有几分低沉。

朝景奇怪地看了眼电话：“我正准备过来找你，方便吗？”

“收到。首领，我很方便，另外请首领遵循通话仪式，开始前说‘收到’，好让我知道你接收到我的话，结束后说‘完毕’，这样我就不必担心错过什么信息。完毕。”

朝景又看了看电话：“收到。我觉得没必要有这种仪式。完毕。”

“收到。仪式感是很重要的，此情此景，你不觉得我们像在密谋的将军们吗？不说这个，很荣幸能够与首领通话，你真是了不起！”

“你的出现大大地鼓舞了我们，我要把你的事迹刻在石碑上，日日瞻仰，我是说纪念碑，不是墓碑，你不要误会。完毕。”

“……收到，完毕。”

“收到。首领，你要来的话，我会非常高兴，会使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完毕。”

朝景面无表情：“收到。冒昧问一下，你认不认识赤火？完毕。”

“收到。你是说那个反叛组织吗？我认识，赤火的老大救过我，并悉心地照顾我一个月，我非常感谢她，如果我以后有能力，会在你的纪念碑旁为她建一块感谢碑。完毕。”

朝景呼了口气，她就说这调调咋这么熟悉呢。

“收到。我这就来。完毕。”

朝景放下电话，对桃新说：“辛苦了，我就先离开了。”

桃新笑着点头：“首领路上注意安全。”

她目送朝景离开，眼神闪烁，最近遇到瓶颈的小说一下子思如泉涌，首领真好啊。

帝国西部纶坨镇，朝景到海岸时，先注意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倒映着瓦蓝色的天空，几只海鸟从翻滚的海浪中掠过。

凉爽的海风拂面，她呼了口气，从海岸跳下来到一片碎石滩，看见几个正在洗手的小孩子，从外表看，是低等人。

她一出现，那几个小孩都被吓了跳，随后又眼睛亮晶晶地观察她，其中一个小孩稚声稚气地问：“你、你是那个姐姐？”

朝景弯着眉眼笑笑：“是我。”

“好诶！！！”

几个小孩顿时跑过来，围着她发出欢快的声音，叽叽喳喳个不停。

“姐姐你好厉害呀！”

“老大说过，见了人要叫首领。”

“啊啊啊对不起！首领姐姐！”

朝景忍不住开心，握着小孩的手：“你们有没有吃饭呀？”

“吃过了，今天我们捉了鱼，哎呀，家里还有，首领姐姐快快来，小虎，去找老大。”

那小孩机灵得很，叫另一位同伴去找人，随后带着朝景回家。

她称之为家的地方，是离碎石滩不远，处于海岸下的天然洞穴。洞穴内非常宽敞，还有许多的分叉口，住着各种各样的低等人，老人小孩都有，所有人都向朝景投来热忱的目光。

洞穴内光靠自然晶石照亮，光线昏暗，朝景回头看，若是海水涨潮，这处洞穴很危险啊。

“首领姐姐，就是在这里。”小孩说，“我们老大马上就来了。”

朝景说：“没关系，我进去找。”

正说着话，她看见一名约莫十三岁的女生坐着轮椅过来。

女生穿着朴素，左手滚着轮椅，右边袖子袖子空荡荡的，被打了个结；她的双腿到膝盖处便没有了。

“首领好，我是月山秋。”她露出爽朗的笑容。

朝景从怔愣中回过神：“收到。我是朝景，很高兴认识你。完毕。”

“那个是通话仪式啦，”月山秋笑道，“我没想到首领这样快来到，有些东西都没有准备好，我先让他们去捉鱼。”

“不用麻烦的，我来找你谈些事，不会逗留太久，就不辛苦你们了。”

她们来到海岸上方，远远眺望去，海天一色，波澜壮阔的奇景令人心旷神怡。

月山秋说道：“前些年，这里下大暴雨，发洪水淹了村庄，很多人都搬走了，我们就捡漏住进洞里，好歹能捞海鲜吃，自给自足。”

朝景佩服道：“你聚集这么多人安置住所，很不容易吧？”

“其实还好啦，”月山秋笑道，“首领问我赤火组织，还记得吗？最初的行动有她们的帮助。”

她望着在天空自由翱翔的海鸟：“我翻垃圾桶的时候被一个上等人辱骂，并被当街砍断双腿，砍掉右胳膊，要砍左胳膊的时候，叶老大出现救了我。”

“后来，也是她和组织其余人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心里啊当然是特别感动，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我想，苟活着最后也只是像被烂泥一样砸掉。”

“低等人什么都不允许做，连活着都得小心翼翼地努力，我不渴求拥有多么好的生活，我只希望双手付出劳动，以劳动换取食物，有尊严的活着，哪怕不被当做人，只要站着就好。”

月山秋自嘲地笑了声：“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志向在天空、在大地、在海洋，事实上，我连一块馒头都不会拥有。”

“叶老大提醒了我，总归还是要去做的，做了未必成功，但不做一定不会成功。我开始和叶老大她们一起暗中收留低等人，躲在这里，修好旧渔网，光靠自己的劳动就能温饱。”

“后来叶老大她们离开，因为在我这里花光了所有积蓄，必须出去打工，她们应该是去了北部，她跟我说北部的物价便宜点，能按时下班呢。”

月山秋看向朝景：“我就带人躲在这里，后来你出现，很耀眼，很光彩夺目，我一点都不如你。”

朝景问道：“我们有在比赛什么吗？”

月山秋疑惑地摇头：“没有。”

“那么，分个高低是做什么？”朝景说，“没有不如谁的说法，从来都没有，你可能没细想过，所以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对于山洞里的人来说，你才是真正耀眼的存在。”

月山秋惘然，旋即弯着眉眼：“谢谢。”

朝景拍拍她的肩膀：“我是来说，关于物资方面……”

“不好意思，首领，”月山秋歉意地打断她的话，“其实你也看到，我们完全能够靠自己生存下去，不需要额外的东西；首领你在帝国本就不容易，先不用担心我们，顾全自己也是为了能够做很多的事。”

朝景认真地说：“这就是更多的事，就是我需要做的，你不要拒绝，”她语气坚定，“物资的派送我是打算拜托给断天阁，因为我自己的话很不方便，大概就是定期派送这样子。”

月山秋见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但首领不要勉强，我觉得，比起你做什么事，你存在的意义更大。”

朝景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我以前有些故步自封，但我姐姐跟我说，像我这样的不会少，所以我选择寻找同伴，事实证明，这是对的，比如你，比如其她努力的低等人。”

“意义当然是要有的，可干实事同样重要，”她笑了下，“不是我自降威风，现在我有能力给物资，当然要好好享受，趁机会努力，万一哪天我失败了，咱起码过过好日子，不是吗？”

月山秋被她的话逗笑：“是这样，那我就听首领的。”

朝景叹口气：“还有个问题，怎么能让低等人修行呢？我的方法对你们来说都不管用啊。”

她眺望着远处，海风吹拂着面庞，她抬起胳膊用手指掠过头发，心说头发有些长了，得去剪一剪。

只是说出口一个问题，其实还有好多问题迫在眉睫，低等人和沉青大将军，古怪的新总统，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与暗杀，玩家的存在与打赏……

说起打赏，朝景目前只能想到魔方，那本秘技修行最后成为黑色面板，完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