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没有打扰他们,聚集在湖边想要看清那个怪物的样子。
湖水几经翻涌终于平静,刺鼻的血腥渐渐散去,湖中却没有任何怪物的残肢。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东西的尸体呢?”
“不见了,难不成落到水底了?”
“不,它已经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禁悬偏头,看向落后一步的舟凌:“它是什么?”
舟凌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它啊,是不归渊的守护者。”
“什么?!”
玩家们无不震惊,不归渊?这不是神封印世界恶念的地方吗?
既然那个东西是不归渊的守护者,那不就说明,现在的不归渊门户大开,无人把守?
舟凌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看那惨白的脸色,震颤的眼神,可在当下,要想把那些人都逼入战场,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可惜了那个忠诚的守护者。
“别担心,事情的确会往最不好的那一面发展,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玩家们警觉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踏入了什么陷阱。
顾亦怜不动声色瞥了眼她身后的厉子饶,那孩子在出神,而且表情有一丝不可置信,他收回视线已经明白了舟凌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你就想让世界沉入永眠,你想让他们死去。”
舟凌微笑着,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啊,这个世界太吵闹了,也该安静了,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让他们死去,我给过他们机会,并且将那副神赐的身躯留给了他们。”
“我原以为那群人会不一样,可是他们太让我失望了,这个世界还是这样,比之从前更加吵闹。”
她眉眼浮现出一缕浅淡的厌恶:“太过招摇,太过狂妄,自以为得到神赐就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一切赐福都有代价,他们终是要为此付出生命。”
舟凌往前一步,望着禁悬微微一笑:“姐姐,你会认同我吗?”
禁悬静静看着她:“你一直在引导我们。”
舟凌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却依旧站在了她身边:“是啊,我做了这么多,设了那么多的局,终于可以收场了,幸运的是,这也是神想要看到的结局,是你们所有人都选择的结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周围无人出声,她并不在意,从容环视了一圈默数着时间:“三、二、一,他们来了。”
玩家们反射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天空边缘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漆黑的虚无从裂缝漫了过来,他们本能地感到危险,未有动作便见舟凌抛出了一个东西,结实的屏障包裹着所有人安然无恙度过了危机。
榆次祥没敢轻举妄动,轻声呢喃着:“这是怎么了?”他本就不期望得到回答,却没想听见了舟凌的声音。
“不归渊的守护者已死,他们自是像嗅到了腥味的豺狼一拥而上,游戏的世界本就是虚假,承载了太多人自然支撑不住,你也可以理解为,死机,不过,这是一件好事,瞧,这片虚空不就是最好的战场?”
玩家们彼此交换视线,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他们看向虚无边缘,那里,一大批观众正在从裂缝中涌出,群魔乱舞般朝着这边赶来。
紧绷的氛围中,舟凌的手突然被拽紧,她低下头轻轻一笑:“怎么了?”
厉子饶红着眼眶声音也有些抖:“你会抛弃我吗?”
舟凌摇头:“不会,我说过,在一切都结束后,你和我会一起站在神的面前。”
厉子饶破涕为笑:“那就好,我决定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要跟着你,我要做第一个支持你的人。”
舟凌揉揉他的头发:“嗯,我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玩家们也在这时表态。“咳咳,我们也一样,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之前的那些就不要计较了,至少结局都是我们想要的。”
“对啊对啊,现在这么危险,还是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舟凌:“谢谢,不过……”她看向了禁悬:“姐姐,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禁悬面无表情,却微微点头,前行一步护在舟凌身前:“接下来,要小心。”
舟凌也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她身边:“好,我会的,谢谢你。”
观众已经近在眼前,领头的依旧是他们熟悉的主持人,那双漆黑的眼无视众多玩家,只落在了一人身上:“我该叫你什么?可怜的玩家还是……市长大人?”
玩家们诡异地沉默着,他们是想过舟凌的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同寻常,不过再一想她对地狱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个身份貌似也能说得通了。
相比于玩家的诡异,舟凌倒是神色淡淡:“既然知道,你们还要与我为敌?”
主持人嗬嗬笑着:“果然是你。”
他右手一挥,一道持伞的身影瞬间出现,主持人的声音满是狂热,迫不及待供出底牌:“你果然没死,但那又怎样,这具躯体现在归我们掌控,你回不来的。”
舟凌无比平静:“你们真以为只凭你们便能掌控我的身体?”
主持人神情骤冷,却在下一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这不可能?!”
舟凌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抬起了手,那具身躯不受控制朝她走来,其中盛放的灵魂在不可违背的意念中化作了飞灰。
舟凌轻抚着那具身躯的脸庞,笑容轻微:“离开了这么久,我也该回来了。”
孩童的额头与那具躯体相贴,她的身影渐渐淡去,红润的色泽却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显现,血流经脉络,驱散了身体的冰寒,那具躯体缓缓睁开了眼,迎来了她真正的主人。
主持人几乎目眦欲裂,做梦也想不到只一个照面他们又输了,不过不要紧,一具身体罢了,只要那个东西还在他们手上,就算是神来了,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他阴沉地笑着,大手一挥,早已迫不及待的观众就冲了过来。
最后关头,玩家们早已不必藏拙,一个个使出看家的本领迎了上去,一击即走毫不恋战。
默契的配合中,乌泱泱的怪物倒是拿他们毫无办法,但时间一久,他们必定体力耗尽,成了待人宰割的鱼,幸好,棋盘中的某个棋子早就蠢蠢欲动了。
玩家们对视一眼,按照先前说好的计划边打边退,将大批观众引至虚空的另一面,为舟凌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主持人完全没有发觉观众的离去,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死死盯着那张脸,一步一步走到舟凌面前,虚伪地行了一礼:“市长大人,哦,还有副市长,主持人向你们问好。”
他说着恭敬的话,眼神却阴狠恶毒,放肆流连于那些脆弱的死穴,期待看到它们被撕碎,鲜血横流的场景。
厉子饶早就厌恶极了他那副恶心的表情,瞬间跳了起来“啪”地一声扇在了那张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虚空传出去好远好远,就连那边打得火热的观众和玩家都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主持人眼皮抽搐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他恶狠狠地看了过去,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厉子饶从来都是胆大包天,怎么可能会怕他,不过还是配合着躲到了舟凌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他瞪我!”说完他还挑衅地探出了头,嬉皮笑脸地翻了个白眼。
舟凌摸摸他的头:“好,姐姐这就挖了他的眼。”
一番操作下来,主持人早已被气得七窍生烟,哪还管什么计划啊,未来啊,右手一张,出现的赫然是那顶冠冕。
他表情极其扭曲,纯黑的眼瞳点缀着几缕血光:“嗬嗬嗬嗬,终究是我棋高一招,只要得到了冠冕的力量,你!你们!都要生不如死!”
主持人显然对冠冕觊觎已久,他不知道拿出了什么,将冠冕一分为二,较小的那一半化作耀眼的光被他咽了下去,余下的那一半,他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浇灌。
神的力量非人可以承受,即使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人类,冠冕也被一分为二。
那份力量却依旧浩瀚,如恒星般狂暴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不出片刻,他就成了个血人,无法忍受的疼痛灼烧着他的四肢,直叫人神魂俱灭。
主持人咬紧牙关疯狂大笑起来,嗬嗬嗬的气音含糊不清,他死死盯着舟凌,下一刻松开了手,被鲜血浸透的冠冕如同断线的风筝落进了深渊。
身体里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钻,主持人痛得想杀人,他要用无尽的杀戮来抹平这份疼痛,但他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了下来,痛到极致视线依旧死死盯着舟凌。
他明白,舟凌是地狱的市长,只要她想,那半个冠冕一定会被拦下,但在疼痛中逐渐回归的理智却告诉他,它们的计划不能被破坏,他就算堵上一切也要拦住她!
他计算着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却没想到舟凌只是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
主持人划拉着手臂,企图以痛止痛,他一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就控制不住笑了出来:“怎么?这就放弃抵抗了?”
那半个冠冕终于在所有人的无动于衷中坠入了深沉的黑暗,那道光从此销声匿迹。
舟凌收回视线,眼神冷地如同看待死物:“可惜了,如果你们不使用冠冕,或许一切都还留有余地。”
“余地?”
主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神情讥讽:“不愧是祂亲自择选的代理人,语气真是如出一辙的恶心!从坠入地狱起,我们哪还有什么余地?!死!这里只有死!不狠下心就只能沦为那片赤红的食物!”
他大笑着犹为癫狂:“神?!神有什么用?!祂把我们弃在了这里,对我们不闻不问!既然祂是神,为什么不把我们送回人间?!祂不是神吗?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
“承认吧,祂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定我们无缘无故从人间来到地狱,都是因为祂!”
舟凌语气淡淡,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说完了吗?”
身体里的疼痛在那个东西的压制下已经归于平静,主持人恢复了那张虚伪的笑颜,他弯着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我尊敬的市长大人,您一定看出我在拖延时间,您为什么没有阻止呢?这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他抖开翅膀,转瞬神情轻蔑:“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还要感谢你杀掉了那个家伙,不然我们信奉的神又该如何降临地狱。”
一重又一重的震荡从深渊里传出直达虚空,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竟然承受不住裂了开来。
预感大事不妙的玩家飞快蹿了回来,急切询问着:“怎么回事?虚空里也会有地震?”
厉子饶躲在舟凌身后,悄咪咪地眨眨眼,对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玩家们松了口气,既然事态发展还在预料中,那么接下来就该那个东西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