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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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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森然的白骨躺在里面。

戚明雪屏住呼吸,手下意识按住了剑。

不过这具白骨明显不是人,而是某种动物。

墨悲对她比了个口型:“羊。”

戚明雪点点头,目光艰难地扫过旧木桶内侧那一圈深褐色的痕迹,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墨悲持着火折,尽量不激起尘埃地慢慢绕过那木桶,这暗室不算大,角落很快就暴露在火光下——角落里还有散落着几具惨白的骨骼,形状与木桶里的差不多,都是羊骨。

墙边还有一个木桶,只不过看起来比盛着羊骨那个新一些,里面空空如也,也并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褐色痕迹。

这场景实在过于诡异,戚明雪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轮,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

微弱的火光晃动间,她余光瞥过一旁的地面,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戚明雪朝墨悲打了个手势,轻轻走过去蹲下,把那半截埋在泥土里的东西拔了出来。

这是枚小小的刀片,很窄很薄,不到戚明雪半个手掌长,半边锈蚀了,另外半边仍旧雪亮。

戚明雪眉心一跳——这东西她熟悉得很,这是柔云派弟子常用的一种飞镖,每年弟子们练习掷暗器时,都会成批发放。

墨悲并不清楚这点,但也向她虚声道:“飞镖。”

戚明雪点头,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帕子,将飞镖裹好收起来,这时洞口处再次传来某人神神叨叨的声音:“你们还好吗?里面有什么?”

戚明雪和墨悲也不知哪来的默契,戚明雪嗓音平静:“什么都没有,我们一会儿就出去。”

墨悲也道:“少爷不用担心,稍等即可。”

李延竹也不知喃喃自语了句什么,又说道:“那我能进去看看了吗?”

两人齐声痛斥:“不行!”

李延竹让他们吓了一跳:“不行就不行,凶什么!你们快过来看看,我在骨头兄兜里发现了这个。”

他把刚从“骨头兄”胸口摸出来的纸片打开,自顾自开始念上面陈旧的字:

“家里一切安好,我这几天风寒,吃了几副药就好了,药不贵,张郎中看我们家穷,只要了一半的钱,我已经谢过他了,你回来之后可一定要再去谢一次。你在那学了什么武功了?吃得怎么样?丫头问你回来能不能练给我们看看。一有空就尽早回来。”

这封信用大白话写成,泥腿子如李延竹也能念得一个字不差,“这老兄都有钱娶媳妇,怎么还能连药都抓不起?你说他家里还有媳妇和姑娘,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了……这还有封回信,只写了一半,上面说‘这几天就上山练功,听说山上要办喜事,到时候带喜糖回去给你们’就没了。”

半柱香工夫后,戚明雪轻轻放下两张泛着黑黄的信纸,呼了口气。

李延竹趁她看信,时不时往黑幽幽的洞穴里张望一眼,目光带着无限好奇,但瞅着大师伯和墨大哥一张比一张沉的脸,只能敢想不敢言。

墨悲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紧了薄薄的嘴唇,微凹的眼窝陷在阴影里。

李延竹戳戳他,“墨大哥,怎么了?”

墨悲摇摇头,脸色越发苍白。

“这人或许是听说柔云派可以修习武功,所以告别妻子孤身前来。但柔云派并不招收已有家室的弟子,这人不知为何没有回去,反倒在山洞里丧了命。”

戚明雪也觉得墨悲的神情有些怪异,但他什么都不肯说,戚明雪只能讲出自己的看法。

“不一定吧大师伯,”李延竹拿起两张陈年旧信纸上下左右地看,扼腕痛惜道,“说不定是这老兄自己潜入柔云派后山,想看看能不能挖到什么高人前辈留下来的宝刀宝剑、武功秘籍什么的,最后作……呃……认贼作父,把自己折在里面了呢。”

不乱用成语某人就不叫李延竹了,戚明雪平静道:“是作茧自缚。你先闭嘴。什么不小心,你闭嘴。”

要说那暗室里有什么能和“宝刀宝剑、武功秘籍”沾点边的东西,也就只有枚柔云派的飞镖了。

可那飞镖虽然锋利,但刀片太小,根本无法作为格斗的武器,刮个鱼鳞都费劲,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这人再不懂武学,也不至于把一人一大把的飞镖当成绝世神兵。

李延竹还在孜孜不倦地出馊主意:“也有可能是被人骗来的,你也说他在这丧了命,他总不至于自己把自己埋在这里面,他到死可都还在往外挖呢——你们,不,咱们柔云派有哪个弟子有这种坑蒙拐骗前科?你回去把他抓起来审审不就得了。不过这老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把他骗来图什么?”

墨悲看着信纸,眸光隐隐闪动,终于开口道:“若是受骗,此人身上定是有利可图。”

李延竹连连点头称是:“那肯定的,难不成这骗子是个女的,这老兄其实是个惊世骇俗美男子,有家有室还被骗财骗色?你们说他得长得多好看,才能让你们柔云派高高在上的女弟子看上一个穷村夫,像我这么好看吗?”

戚明雪让他恶心得不轻,揪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把某人“惊世骇俗”的俊脸扭了过去。

“唉唉唉疼,大师伯你这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李延竹一脸悲愤,捂着自己的头发打掉了大师伯的手。

“哦对了,”他往墨悲那边挪了挪,离大师伯远了点,“老兄自己写的回信上还说‘山上要办喜事’,大师伯,你们……咱们柔云派这些年有谁办过喜事吗?”

面对这个问题,戚明雪沉默的时间延长了几倍。

李延竹觉得石窟里的温度莫名降低了不少,怀疑自己又开始发烧了,赶紧裹了裹身上墨悲的外袍。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大师伯终于说话了,说的不多,只有一个字:

“我。”

李延竹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二十年来,柔云派只办过一次喜事。七年之前,我与曲师弟的婚礼。”戚明雪望了一眼石洞中的白骨,声音沉得几乎没有起伏,“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很薄,那次的婚礼是六月盛夏。”

李延竹啧道:“老兄的衣服我刚才摸过了,里面也没有他说的喜糖,只有几个零碎铜板,看来是没挨到你成亲那天。太吓人了大师伯,以前只知道男人好色,原来女采花贼来也这么厉害,这事你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以后可就危险了,关禁闭我都能忍,强抢民男真受不了。”

戚明雪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旁边的墨悲仍旧没有表情,但嘴角也明显地抽搐了两下。

李延竹对此视若无睹,“不过咱们还是先把这洞堵起来吧,一会儿有弟子进来看见,我我我就死定了。”

说着卷起袖子就开始搬石头。

戚明雪把石头从他手里拿走,一指旁边地上的粥,刚刚李延竹只喝了几勺,还剩大半碗,“用不着你帮倒忙,去把粥喝完,一滴也不许剩,食盒里还有些菜,也全部都吃完。”

旁边的墨悲也不发一语地帮着戚明雪搬石头。

李延竹两手空空,把大师伯这句噎死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咂摸了个来回,咧咧嘴,破天荒地听了一回大师伯的话,蹲到一边喝粥去了。

大师伯这人其实还不错,他心想,无非就是脾气太差,表情太少,太过无聊,要是谁当她的徒弟,有这么个省事的师父应该还挺幸福的,但要是谁当她的夫君,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那边的戚明雪浑然不知他心里在编排什么,和墨悲一起上阵效率奇快,没几下就把塌下来的石壁砌了个七七八八,并警告李延竹不许乱动。

李延竹不痛不痒地答应了,送大师伯和墨大哥走了之后,犹豫了一会,挑了块稍微平整点的墙靠着,和那至死还在愚公凿山的仁兄隔墙兴叹。

“大哥啊,不是我不想进去一探究竟,刚刚大师伯砌墙的时候肯定做了标记了,我一动这面墙,下次让她看出来,这娄子可又就大了。”

大师伯把食盒带走了,墨大哥把火折子带走了,除了墨悲的那件外袍和一顿看见骨头的惊吓,俩人来无影去无踪什么也也没给他留下,黑咕隆咚,李延竹只好选择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的铁门一阵响动,底下的小门又打开了,要命的光线让李延竹拼命捂住眼。

“吃完了没有?把碗筷拿过来。”

还是之前送饭那个弟子的声音,这回吆喝的声音更大了一点。

李延竹病病歪歪道:“没吃呢。”

笑话,人家大师伯带的那粥,那小菜,是你这泔水窝窝头能比的吗,我有病吗吃这个。

门外那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贱得给饭都不吃,继而冷笑道:“口气还不小啊,你在这绝食给谁看呢?也不掂量掂量你是谁,你以为你这样掌门就会把你放出来了?现在就给我吃,剩了一粒米,小心我给你好看。”

李延竹翻个大白眼,正准备过去把那碗泔水倒掉假装自己吃了,门外说话的突然换了个人,语调异常慢条斯理:

“小友,好看是有多好看,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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