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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末是乡野出身,见过人世艰难,因此入伍之后,立志要为国泰明安而战。他或许不及文官能说会道,对社稷有诸多谏言,但论心,他不输给别人。
秦末理了理他沙土满身的衣裳,先对谢骄郑重言谢,“多谢谢公子救我于危难之间,此等大恩,日后必还。”
谢骄没有退让,正经感谢他大可大大方方接受,他亦回礼,“举手之劳。”
和谢骄道谢完,秦末才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去接近那些难民,谢骄跟他提了下简单的情况,秦末便也没有贸然闯去搭话。
他先拿出证明身份的信物,然后自报家门,把他的籍贯入伍之事都详尽的说了一遍后,言辞恳切道,“我是为河山溪山之事而来,还望诸位直言,我好为各位争个公道。”
原先与秋池对话的女郎走了出来,她身后的几个女人想拉住她,却被她坚定的拒绝了。她回头和她们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秋池,那几个女人才动了手,但从神情看,她们并不赞同女郎想做的事。
秦末因为那一指,后知后觉发现洞窟的断石上坐着的秋池。他心里陡然一惊,如此大活人离他和谢骄不远,他为何没有发现。
秦末见识过谢骄一行人异于常人的本事,谢骄看着又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他把目光投向谢骄,希望谢骄给他讲解一下这位是谁。
谢骄不觉得这是秘密,他在秋池略略颔首后,向秦末说出秋池的名字,以及她孤身一人保护难民的壮举。
“秋池小姐性情清冷,不爱与人攀谈,但她心地纯良,萍水相逢,仍能舍身为民。”
谢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他的话是有水分,但秋池的行为也禁得起考验。
秦末心中对秋池的猜忌顿时转为倾佩,他遥向秋池一礼,以示敬意。
身怀异能总会让凡人惊惧,谢骄救了秦末,秦末才能对他卸下防备。若没有谢骄道明缘由,秦末对秋池怕是千防万防都不够的。
秋池被秦末一礼,身形未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骄估计她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不懂秦末此举为何,于是他无声说,“感谢。”
秋池这才眨眼,她不解的看向谢骄,风在谢骄耳边盘旋,“为何要感谢我?”
在秋池眼里,她救人是因为自己想救,并非是为了秦末或他人的感谢。远离尘世太久的秋池情感极淡,她不蔑视凡人,但也无法和凡人共情。
“因为你救了她们。”谢骄向风传递他的话语,“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你做了,他心声敬意,才感谢你。”
“……无聊。”秋池想了半天,感想只有这个,“他无需感谢我,毕竟我被她们唤醒,作为回礼,我带她们离开魔窟很正常。”
谢骄:“……”
他俏皮的说:“好吧。”
也不是说谢谢人家就一定要接受,秋池有她自己的想法。
“不过唤醒……”谢骄以为秋池作为山间精灵,肯定是与山河同止同息,原来不是吗。
“我体质特殊,一直在沉睡,这些女人逃难时偶然发现我沉睡的地方,阴差阳错把我唤醒了。”秋池没有隐瞒,她说话极为简略,三两句把事情交代完了。
秋池坦荡至此,谢骄反而不好细问,他又不是查户口的。
秦末没有察觉到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人交流了什么,他转身走到女郎身前,对她一礼,“秦末,大仓山新驻军士长。”
顾忌着身后人的想法,女郎站的位置在洞窟的中间,这个位置很巧妙,进,秋池可以立刻控制住秦末,退,女郎也可以自己跑回女人堆里。
女郎回礼,“大人若不嫌弃,唤我三娘即可。”
三娘衣衫完整,虽不整洁,但能蔽体已是极好。秦末发现洞窟的女人多姿容娇俏,各有千秋,眼前的三娘更是其中翘楚,他行军途中也除过匪寇,心里有了计较,目光便也不胡乱打量,只略略垂着眼,只看三娘的沾满泥土的鞋子。
“好,三娘,敢问你与你身后诸位来自何方,为何被掳,是否是同一群人所为?”
三娘失笑:“秦大人到底爽快,不耍官腔。”
“若有冒犯,还请见谅。”秦末的头又低了一分,他知道这是撕别人的伤疤,但若是遮遮掩掩不肯问,又如何为遭受无妄之灾的她们讨回公道。
三娘哼笑一声,她虽笑容亲切,但眼中的冷淡和戒备却是一丝未少的,“秦大人不必如此。”
“奴家本为良家女,奈何世道太多坚,数年磋磨仍不够,非逼良人做娼I妇。”三娘声量不高,但所言一字一顿,字字含着彻骨的恨。
身量娇小的女郎离秦末近了一步,秦末也不知羞愧还是怎样,下意识退了一步,可笑他沙场英雄,此刻却像千古罪人般,在三娘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只能留着冷汗诺诺。
插入这场对峙的是谢骄。
少年郎把秦末拉开,直接承受三娘愤怒的视线,她对世道不公的恨是最锋利的剑,足够割伤良心未泯之人的心。
一直不关注下面情况的秋池见谢骄亲自下场,下意识站了起来。她这一起,关注焦灼情势的除了老幼外,也纷纷站了起来。
俨然成了一场对峙。
这场面可不兴笑。
谢骄神色郑重,他年纪轻,属于男人体量身形的压迫不入秦末,三娘对他的敌视也会少些。
“姐姐,”谢骄总不能叫人三娘,“我知你心中愤恨,可这位秦大人,却是实实在在想解你们的困境,才孤身来此一探究竟。”
“你们看看,”谢骄把后背一片濡湿不在状态的秦末又扯了回来,指了指秦末身上没能防住的伤口,“我们一进山路,就被贼匪以火药攻之。秦大人临危不惧,拼死和我逃了出来,他醒后见洞窟如此,没有因自身伤势退缩。他自爆身份,也是希望你们不必担惊受怕,知道国没有放弃你们。”
三娘的敌意少了几分,但她到底对身为男子的谢骄和秦末喜欢不起来,不管谢骄长得如何讨喜,他都是男人。这个世道,富人看不起穷人,男人看不起女人。
若当初唤醒的秋池不是女人,女人们会不会跟她走还是两说。
“那又如何……”
三娘后面有几道细微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内回响,静下来的洞窟能清楚的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就算来了,看到做这事的是谁,为了自己的前途,还不是会退缩吗?”
“就是啊,说的比唱的好听,真遇上了,还不是像条哈巴狗舔上去了。”
“我还记得上次来查的官员,面上坚决不同流合污,但背地里还不是上了我认识的姐妹的床,享了不少好处。”
“男人啊,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