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阑珊的城市灯光下，沈垶宸的五官被打得愈加立体，眉眼间的浅笑，是他一贯的勾人“伎俩”。
此时此刻，文卿沄心中一念：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脾气臭点就臭点吧。
饱腹后的闲逛，本就没什么目的性，只是一味地紧扣着手，穿梭于人群之中。
有些人，平时没什么机会碰面，却偏偏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撞上。
正走着，文卿沄的左肩被轻轻一拍，当她转过头看去时，迎面而来的是初中学委陈雅洁。
陈雅洁坏坏一笑，撇了眼沈垶宸，挑眉凑近文卿沄，“嗯哼？之前在面馆还不承认，这会被我抓个正着了吧～”
文卿沄的脸一下就红了，慌里慌张地招呼道：“学委。”
“卿沄你这次没否认啊。”陈雅洁摸了摸下巴，继续逗着文卿沄道：“不错不错，近水楼台，知根知底，靠谱得嘞。”
文卿沄赶忙制止了陈雅洁这快刹不住的嘴，“学委你怎么也在这啊？”
“蹲你两来的啊。”陈雅洁哈哈地笑了笑，“这会石锤了吧？正式介绍一下。”
“沈垶宸。”文卿沄乖巧介绍道：“我初中学委，陈雅洁。”
沈垶宸礼貌性地点头一笑，道：“有印象。”
“不错哦，考上淮师啦。”陈雅洁满意地拍了拍文卿沄的肩膀，而后瞥了眼沈垶宸，打趣道：“五十块的科大家教果然更有性价比。”
这梗真是听一次命脉就被戳一次，沈垶宸清咳了咳，“这亏本买卖怎的还人尽皆知了。”
“亏啥，人不都是你的了。”
陈雅洁实在是会说话，沈垶宸听得那叫个满意。
“妍妍可真是……”文卿沄无奈扶额道，继续切回原先的话题问道：“学委，你肯定考得很好吧？”
“复旦，医学院。”作为父母都是医生的陈雅洁，这个选择好像是必然的。
“哇塞。”文卿沄常规惊叹操作，“那班长呢？”
“清华，市第三。”
学霸们的大学，果然毋庸置疑都是耳熟能详的。
看着文卿沄这就没合上的嘴，沈垶宸接话道：“不愧是一中的。”
“以妍妍哥哥的段位，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吧？”接下来，便是学霸间的商业互捧，“你们实中也很强啊，清北培养巢，省前五十不知道占了多少名额。”
“但今年文状元是一中的。”
“不不不，应该算是六中的。”陈雅洁说这话时，多少有些皮笑肉不笑，甚至还没忍住地白了个眼，吐槽道：“一中的毕业宴苏仕可是来都没来，采访更是一句不提。”
“他跟一中同学相处得不好吗？”接收到陈雅洁这不太喜欢的微表情，文卿沄微蹙眉问道。
“卿沄你不懂个别学霸的明争暗斗，更何况他还是个复读生，整日一副欠他几百万的样子。”显然陈雅洁对苏仕意见还挺大，何况他们还不是一个分科的，“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是太牛逼了，直接把本就凄苦的历政班给集体整自闭了。”
感同身受的沈垶宸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只有文卿沄听得一知半解地“哦”了声。
陈雅洁晃了晃手机，示意文卿沄可以点开看看，“卿沄你是真的一点不看初中班群，大伙的院校分布图都做好了。”
“哈哈，我可不敢看，毕竟大家都那么优秀。”文卿沄谦虚道。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两了，我先走喽。”陈雅洁看了眼时间，抬手道：“卿沄，下次有空约哦。”
同学委告别后，文卿沄总算是点开了那个被她屏蔽的班群，看着分布图，不禁感叹道：“再一个月，就都要奔赴大学生活了，好快呀。”
“怎么没看到妍妍的。”沈垶宸眯了眯眼，放大图片仔细地又看了一遍，“专科都没做进去吗？”
“咦，有的呀。”文卿沄也睁大了眼寻找起来。
“你闺蜜考哪你不知道？”
毕竟妍妍才从失联转在线，文卿沄反驳道：“你妹妹考哪你不知道？”
一聊起妍妍沈垶宸就满是恨铁不成钢，“你看我两一讲话就吵的状态，我能知道吗？”
“她春招志愿不是老早就报的吗？你们家里人也不知道？不可能吧……而且录取通知书不是早就发了吗？”
“没见过。”
文卿沄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垶宸，震惊道：“你爷爷也不知道？”
“那我现在问问。”说着，沈垶宸就臭着脸准备将电话拨出去了。
文卿沄可不想再扰了耳，赶忙阻止道：“算了，晚些还是我问问妍妍吧。”
“她不会真报空乘了吧。”沈垶宸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家里是说叫她报护理……”
“那你觉得，护士适合她吗？”
文卿沄平静的语气很快便令沈垶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几许后，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她不喜欢。”
虽然和沈校长接触不多，但文卿沄不难猜到，沈校长是那种会强硬干涉选择的长辈。
文卿沄看向沈垶宸，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沈垶宸不像是那种会对科研感兴趣的人。
“那你的专业呢？是你自己喜欢才选的，还是家里人给的可选范围？”
沈垶宸并没有正面回答，像是在回忆了一会什么，淡淡道：“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从小学舞，也很喜欢古典舞，为了这条路能走下去，十几年来我付出了所有精力，腰伤前我更是从未想过其他的路。”
文卿沄眼角已经湿润，她太清楚一个人能走自己感兴趣的路有多难，“我的放弃是迫不得已，可妍妍不一样，她还有得选，谁都没有资格干涉谁的选择。草木一秋，人活一世，何必将就。”
沈垶宸或许是想起了过往，沉默不语了许久。
“不过要是我的前头也有那么多优秀的兄弟姐妹，也会很苦恼的。”文卿沄紧了紧沈垶宸牵着自己的手。
一直前行的脚步停在了被光藏匿的死角，沈垶宸将文卿沄拉近，俯身静静对视着，轻笑间掠过一丝无奈与羡慕。
“在替沈垶妍说好话这事上，你可真是肝脑涂地。”
文卿沄自然是只察觉到沈垶宸最表面的状态，笑道：“毕竟是嫡长闺。”
沈垶宸的嘴是淬了毒的，嘲讽一开百分百命中，“哦？互相瞒着对象的嫡长闺？”
“还不是因为你，搁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至于瞒着。”
捕字小能手抚了抚下颚，低沉着嗓，纠字重复道：“任何一个人？”
察觉到醋坛子又打翻的味道，文卿沄暗叹了一口气。
沈垶宸用眼神杀了一下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一字一句道：“文卿沄，记住了，只能是我。”
这霸总发言，文卿沄实在忍不住憋笑敷衍道：“好的，记住了沈老师。”
看着文卿沄这一脸嫌弃，沈垶宸冷哼阴阳道：“真是委屈文同学了。”
“一点不委屈。”
随即文卿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但面上依旧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看上去别提多诚恳了。
“行了文卿沄，心里头别骂太狠了。”沈垶宸像拎只兔子似的将叛逆沄拽过，“五十块家教一条龙服务到底，带你去买点入学用品。”
“每周都能回家还买个啥？”
“你打算卷个草席就去报道？”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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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垶宸付起账来轻车熟路，文卿沄抢都抢不过，无奈之下，只得抬手挡着付款摄像头，语气是难得的严肃，“沈垶宸，你再这么付下去，五十块家教的情分我是真还不起了。”
沈垶宸嘴角噙着笑，行动上却带着几分固执。
文卿沄摁着沈垶宸手腕的指尖微微用了力，再次认真拒绝道：“受人恩惠要懂得分寸，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行。”
“男朋友”这三个字从文卿沄这金口一出，沈垶宸眯了眯眼，盯着身旁这神情一本正经的女孩两秒，忽而轻笑着将手一松，任由文卿沄抢过手机。
沈垶宸微侧过身，指尖在收银台轻扣了两下，简单应了声“行”。
待文卿沄心满意足地付完款走出店门后，沈垶宸单手一抬，将其温柔搂过，低身耳语：“情分不是账本，倒不必算得这般清楚。”
商场人流较多，一贯脸皮薄的文卿沄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耳尖微红，条件反射地端正站姿，若不是被沈垶宸的手紧紧搂着，估计还要迈一步子。
沈垶宸见状非但没松手，反而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反骨的劲儿又上了头，“怎么？方才说男朋友也要明算账的时候，倒不见你这般拘谨。”
“称谓是事实，但公共场所举止要注意。”文卿沄正色道。
“好好好。”沈垶宸被文卿沄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无可奈何，只得收回还没搂热的手，“文卿沄啊文卿沄，你真是……”
话未说完，沈垶宸“自闭”地摇了摇头，牵起文卿沄的手，“卑微”问道：“请问这样可以吗？不然我怕别人觉得咱两不熟，又有人来要联系方式。”
文卿沄撇了沈垶宸一眼，再次回到刚才的问题，强调道：“以后我的东西我自己会结账。”
“知道了。”沈垶宸收起了他一贯的嬉皮笑脸，揉了揉文卿沄的发顶。
走了一会后，沈梓宸转头凝视着文卿云，语气难得认真：“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必须是我。”
文卿沄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好。”
“这才对。”沈梓宸重新露出笑容，却比方才温和许多。
文卿云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沈垶宸……”
“嗯？”
“谢谢你的尊重。”文卿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还是懂得……男朋友的特权的。"
沈梓宸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静止的三秒是他在质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随即满眼欢喜地捏了捏文卿沄的手：“文同学终于开窍了？那待会我就要收点特权费。”
文卿云无奈摇头，却也没再反驳，只是耳尖又悄悄红了起来。
“不问下我要怎么收特权费吗？”
“怎么收？”
正经从来保持不了三秒的沈垶宸，故意压低嗓音道：“公共场合不方便收。”
“……”文卿沄闻言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强作镇定地目视着前方，连余光都完全不敢同沈垶宸对上。
沈垶宸实在忍不住地捏了捏文卿沄早已绯红的脸蛋，“文同学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刚开始给你补课的时候——”
沈垶宸故意拖长了语调，拇指轻轻蹭过文卿沄发烫的脸颊：“也是这么容易脸红，连道题都要犹豫半天才敢问。”
文卿云微微偏头躲开沈垶宸的触碰，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和急促：“沈垶宸！”
沈梓宸笑着收回手，看了眼时间后，转而正色道：“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沈垶妍那家伙有没听你的话，我先送你回家。”
文卿云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担忧：“你跟妍妍别再吵架了，有什么事好好讲。”
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她毕竟是你妹妹，你总这样容易适得其反。”
沈梓宸望着文卿云关切的眼神，原本想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抬手替文卿云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难得柔和：“好，都听你的。”
指尖在发尾微微停顿，沈梓宸又低声加了句：“不过，要是沈垶妍再敢半夜给你发些有的没的，我总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文卿沄无奈一笑。
——这对兄妹，连固执的性子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