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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0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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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大冀二十一州,丰州与阗州都是乱世中难得的清净祥和之地,魏庆与谢瑶二人对如何治理一城一州均有各自见解,也愿借鉴他人的法则。

“天宽地广,难事是处理不完的,若是官府事事都要管,一城之内百个官员也不够,但若能放任百姓自行发展,则一城之内一个官员也嫌多。所有的最难初时解决起来都很容易,所有的大事都是从小处着眼,治于未乱之时,慎终如始,便够了。”魏庆正色道。

谢瑶已明了魏庆所行之道,但自幼时起她一直未能理顺该如何将此道运使在治世之上。“世上并无生而知之的人,百姓若不教导他们如何明白法令,不明白法令又如何遵从。百姓如羊群,盲而从之,所以自古便由牧野之人统领,官员只需各司其职便能将治地理顺,若是减少到极数甚至没有官员,便仅是一城之地又该如何运转?”

魏庆所言太过理想,这对百姓的品行及能力要求过高,故而谢瑶始终认为此法几乎无法达成。

一旁的苏宗略有些无趣,比起这些文治,他对兵法武艺更感兴趣,然谢瑶显然不是能与他切磋一较高下的主,反倒是她身后的侍卫身体结实,英姿挺拔,倒可借来一用。

魏庆笑道。“谢侯问我治国之道,这便是我的道。”他又收敛笑容,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使他略显苍白的面容都有几分红润。“谢侯的道又该如何?”

魏庆所描述的确实是他的道最理想的状态,这也将是他为之奋斗一世的目标。如今丰州不过刚刚踏入这一条路,还远未达到至臻至诚的境界,只是以他的身体状况恐怕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不过简单几句话谢瑶的脑中已浮现出魏庆的道尽头的景象,百姓丰衣足食,官府仓廪充盈,人皆知礼讲礼,无需强制法令约束便均能以崇高的道德标准自省、成就,那该是如何美好的沃土。

胸口涌出一股热流直到眼眶,谢瑶的心中再次燃起一团火。一直以来她仿若漂泊在夜黑下的一叶扁舟,孤寂地航行在无尽海域中,却忽然在茫然的探索中发现远处另一艘小船也与她一般。

或许她的扁舟和那艘小船都还太过弱小,但她始终坚信终有一日她们将寻到道的彼岸。而她之前对魏庆的质疑并非对其道,而是对实现此道的法门。

“古人云: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我始终认为该是官员有所作为让百姓吃饱穿暖,严明法度加以约束百姓的行为,再开庠、学、校加以教导百姓的品行,长官爱民如子则民众敬其如父如母,如此何政不能施行。”

言及激动之处,谢瑶的语速不自觉加快几分,她双眸亮如星子,周身仿若闪着光芒。

这是谢瑶的治国理念,她一直信任并施行着。阗州不敢自比大冀乐土,但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她也有几分把握,阗州百姓的生活要比他处强上些许。

只是如今见了丰州景象,谢瑶自问阗州还有不如,阗州不如丰州,便是她不如魏庆,而与其一番言语,她虽为其所述所折,却也觉得阗州土地无法施行魏庆的道,至少在她统御下的阗州无法施行此道。

意识到这一点,谢瑶的心绪渐渐平复,又恢复到内敛平淡的模样。阗州去路还需她自行摸索,不过此刻谢瑶脑中阗州未来的卷轴上又有了新的色彩。

魏庆的目光由冷淡到专注,他遵道法谢瑶崇仁术,道法自然包罗万象不讲究一法一行,他们两人道术的尽头皆登瑶台便够了。

先前听闻阗州暂由谢瑶主事之时,魏庆是对她产生过质疑的,只是未见其人,他还不能轻易下判断。他也庆幸有此一见,才不枉在此浊世中又觅一同行之人。

“其实各人各处皆有其道,只要通往的彼方都是相似的盛景,何人走如何走不过是远近难易不同,又何须求同。谢侯若想探讨丰州、阗州治理之道,不妨多留几日,也让我与子元以尽地主之谊。”魏庆比谢瑶年长十岁,从几句交谈中已看出了她的一丝迷茫。

想起当年他还是谢瑶这个岁数的时候,与苏宗二人都还在为如何平衡丰州士族而费尽心思,那时的每一日都似熬油一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瑶笑容真挚。

在江夏城呆了半月有余,谢瑶只觉意犹未尽,可惜未曾早日来丰州,又为魏庆治理手段直呼高明。

百姓兴随己身,谢瑶自问做不到。在她的理念力,帝王的存在是确定一个国家走向的,而帝王之下的层层官员则是不同分工的执行者。

现下大冀皇帝对国家掌控力下降,众州州牧各自为政,可说目前二十一州都是遵照各州州牧所施为而向前推动的,而百姓茫茫,若上位者不给予方向,他们如何能知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但魏庆用整个丰州告诉谢瑶,百姓兴随己身是可行的。这种施为并非简单的放手,而需要惊人的魄力与强大的内心,清明的头脑。

知白守黑,为人处世可行,但若是治理一乡一县一城乃至一州,更甚者一国天下,光是停留在思想上谢瑶便觉难以忍受,概因这与她所思所想相距甚远。

虽然魏庆所用的这些治理之道谢瑶不会直接用到治理阗州上来,但这些仍给了她非常大的触动。

在魏庆一家及苏宗的送行下,谢瑶坐着马车驶离了江夏城,直至城郭被离去的尘烟所遮挡,直至那高耸的城墙彻底消失在身后,马车内外的主、从二人心底都深深叹息。

若是长子蒯黎已弱冠,谢瑶会在江夏城置办产业,与魏庆一家比邻而居,有所空闲便上门叨扰一二。

只可惜她有自己的责任,而从身份及身体状况来看,魏庆都不可能离开丰州,甚至是江夏城,忍受长途跋涉的艰辛受邀前去阗州。

思及魏庆的身体状况,谢瑶不由不为这位异姓兄长感到忧心。如今丰州能由此盛景在她看来皆由魏庆一人为镇,他的夫人儿女们谢瑶都见过了。

魏夫人林氏温柔娴雅,后宅管家养育子女皆井井有条,不愧大家夫人。长子稳重,次子活泼,幼女娇憨,放眼整个大冀的世家之中也是不错的。

然现在大冀实际早已危如累卵,丰州虽是一片欣欣向荣四周却暗潮汹涌,林氏并非能掌管大局之人,魏煊稳重却少了魄力,魏辉活泼却还需用心雕琢。

且以其儿子的年龄与手腕,除非魏庆能保重身子长久的活下去为儿子铺路,谢瑶很难想象其儿子接管丰州的场景。而观苏宗之态,显然是不会让州牧之位落入除魏家外其他世家手中。

苏宗握有兵权,战场是他的的领域,权谋却很难与丰州其他世家匹敌,且为人太过冲动暴躁,又固执己见,现下有魏庆约束暂且不显,将来如何尚且不得而知。

丰州尚且如此,联想到弱于其数倍的阗州如何不让谢瑶忧虑,此刻她回乡之心愈发强烈。

谢瑶叹息的是魏庆,是丰州与阗州的将来,而蹬在马上的吕易心里全是不能再与苏宗切磋的失落。

他的武艺是受过精心教导的,又在军队里历练过,身边也确实难逢敌手,却在苏宗这位真正上过战场的武将面前显得十分稚嫩,这让他既挫败又充满了斗志。

两人日日切磋,吕易的成长飞快,近身战尚可,吕易的经验虽不足,招数冲劲是不缺的,倒也可以和苏宗战上数十个回合,至现下的平手。

吕易的马战几乎被苏宗按着打,若非此为切磋,吕易便是有九条命也是不够的。直至半个月后要离开,他也仅能做到与苏宗交手三五十回合,再多却是不能了。

只可惜夫人说他们离开阗州有些时日,该回了。回头再看一眼茫茫来路,扬鞭催促马儿跟上车马,吕易放下其他心思,专心护卫。

丰州向南再过锦州便至阗州,谢瑶一路向南,又十日后入锦州境内。在尚曦城必经之路的单法山下,巧遇来法山寺敬香的周夫人姜氏。

周夫人姓姜闺名单字瑾,乃锦州州牧周阳泽之妻,娘家是锦州大族,与其夫育有一子一女,她与谢瑶一见如故,力邀谢瑶去她府上做客,谢瑶盛情难却,受邀与其同乘一车前往周府。

“听闻单法山的法山寺灵验,姜姐姐是去还愿吗?”谢瑶与姜瑾皆为士族,又同为州牧妻、母,平辈相交。

姜瑾眸光微暗,惆怅道。“是还愿便好了,小儿染疾多日未愈,实在忧心故来祈福。我无其他心愿,只望孩儿身体安康。”

“男孩难养些实属寻常,待长大些就好了。我那一对孩儿但凡少吃一口、多咳一声我也日夜悬心,做母亲的心是一般的。”谢瑶轻声安慰。

谢瑶与姜瑾虽非旧识,谢瑶却喜她爽利果决,不似一般内宅夫人沉静娴宁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偶人。

两队马车合二为一,除了从侍卫们的服饰分辨,宛若一队人马。

如火的晚霞映红了半壁苍穹,清风醉人,暮浴芳华,马车踏着夕阳驶入尚曦城中。不消一刻钟,马车便停在了州牧府外。

周家看门的仆从见是夫人的马车,立即将中门打开,迎车入内,只在看到自家马车后跟着的另一辆陌生车马上略停留片刻便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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