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三十九死死拉着林欢,声音变了调,“林欢,怎么阴婚人选是你?”
林欢一半身子往空中飘,一半身子往地下拽,巨力拉扯间,林欢感觉自己要被扯成两段,他艰难地开口,“我也不知道。”
那妖鬼说了,死鬼老公被家祠吃掉神魂,他身上的阴婚已解,怎么还会有阴婚落到他身上?
难道他那好大伯好小叔,又将他给卖了?
还真有可能。
古代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换过定情信物,交换了庚帖,这婚姻就是板上钉钉。
以此为基衍生的阴婚术法,也可不经过当事人同意。
原身在老宅生活多年,留下不少贴身之物,而原身大伯小叔又掌有原身的生辰八字,只要将原身贴身之物订为定情信物,再互换生辰八字交换庚帖,原身身上又可多一桩婚姻。
意识到这点,林欢恨恨。
不行,林家那边不能再无视下去,得找个机会回趟老宅,斩断他和大伯小叔间的监护关系。
只要监护关系解除,对方身为其他房长辈,再没资格做主他婚姻。
“请新娘子上轿。”
见林欢被僵持在空中,媒婆的声音更为凄厉且急促,随着她更为急促的喊‘请新娘子上轿’,花轿的牵引力也愈发增大。
“啊,林欢,我扯不住了,怎么办?”狐三十九的声音快要哭出来。
林欢咬牙,疼得不断吸凉气,他心里不断狂骂燕宿月,说好的护他平安呢?
无事时他就冒头说话,有事时就装死不在。
他喊了那么多句雪神哥哥,又特意呼唤了他神名全职,结果那妖鬼一点动静都没有,大骗子,大骗子!
听到狐三十九惊慌的声音,林欢忙问:“你就没什么保命法器,或者高阶符箓?”
“哦哦哦,有。”狐三十九想起他奶奶给他的保命之物,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符,“我这就来救你。”
“别别别,破开领域,回特情局,找人救命!”林欢急吼道。
他生怕狐三十九将这保命之物,浪费了。
救他?
他倒是一时安全了,接下来他俩怎么办?
阴婚这个,暂时不会有危险,毕竟轿子要送亲,到了那边要拜堂,这都是时间,只有将消息送了出去,便算他被花轿拉走,也能等人来救;
要是将保命之物用在这里,接下来他俩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对方想怎么揉捏救怎么揉捏,他俩死了,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知道。
林欢心头无奈,好歹也是修炼了五百多年的大妖,怎么这么不顶事?
连他这个刚入玄学领域的小萌新都不如。
你平时可以傻,生死关头不能傻啊,小妖妖。
“噢噢噢噢。”狐三十九连忙照做。
他这一动,抱住林欢的手微松,就这么个功夫,林欢就被那股吸力吸走,瞬间被送入花轿。
“林欢。”狐三十九抬头,急切喊道。
“快回特情局,快找人救我!”见狐三十九要跑过来救他,林欢喊得声嘶力竭。
狐三十九前冲的脚定住,握着玉符赶紧往里边注入灵力。
“起轿!”
媒婆声音尖锐,又喑又哑。
“起轿。”
八名轿夫齐声应和,诡异的婚宴礼乐再次奏起。
“刺啦——”
玉符绽放白光,犹如一把尖刀,将黑魆魆的领域斩出一道裂缝,狐三十九含泪望了林欢一眼,嘴中喊道,“林欢,等我。”
说着,转身往外逃。
他的前边,就是特情局朴素且不起眼的大门,只消跑个三四步,就能进入。
林欢颇为欣慰,眼底闪过欣喜的光。
对,就是这样。
欣喜的光还未完全点亮,林欢眼睁睁瞧见,狐三十九刚踏出阴婚领域,便被一股小黑风卷走。
别啊。
林欢无声大喊。
但他自坐上花轿,身子便遭到禁锢,除了脑子能动,全身上下都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狐三十九消失。
林欢内心就是一阵骂,骂独脚五通找的好时机,骂燕宿月说话不算话,骂特情局的人都是个聋子瞎子,独脚五通和阴婚就在出现,居然没有半个人发现。
当然,骂得更多的还是燕宿月。
领域之内光线无明,黑魆魆的暗夜与路灯几乎融为一体,林欢坐在飞行得十分平稳的轿子里,因为没有参照物,感觉不到轿子飞行得快与慢。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林欢愈发惊慌。
到十点了没有?
狐三十九不会死了吧?
怪他,要是不让狐三十九用掉保命之物,说不定狐三十九还没那么容易死。
呜呜呜。
都怪燕宿月,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欢再次骂起燕宿月。
王.八蛋王.八蛋。
十分脏。
刚从修炼中清醒的燕宿月:“???”
他对小信徒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值得他这般骂他?
饶是燕宿月多年心平气和,此时也禁不住怒气上涌。
他怒急反笑,“小信众,吾是否太过和善?”
给你脸了,让你胆敢如此辱神?
狂骂的林欢骂声一顿,渐而狂喜,在脑内猛喊,“救命啊雪神哥哥,救命!”
燕宿月被气笑,刚骂他骂得十分欢,还指望他出手相救?
他就这般好脾性,骂不还手,令出即行?
“救命?辱骂神明,非我信徒,我为何要救你?”
燕宿月眸光冷凝,打定主意给他个教训。
他虽指望林欢上供的香火能量疗伤,但也并非林欢不可,顶多再沉睡个百年千年,待天道从衰弱中缓过来,自有灵气供他疗伤。
他不受这鸟气。
林欢麻溜认错,“雪神哥哥,我错了,我脑子有病,一着急就会胡言乱语,那些骂言,不是出自我本心。在我心中,雪神哥哥是天上的云,高山上的雪,神圣纯洁,无比爱戴尚来不及,又岂敢出言辱骂?”
“也就我病了,才这般胡言胡语,还请心胸宽广的雪神哥哥,原谅我这个卑不足道的病人。”
燕宿月怒气一滞。
惟吾君子,不屈不移。
他过往所见之辈,无不铁骨铮铮,纵是奸猾狡诈之徒,不逼至绝境,不肯软语,何曾见过这般没骨头之人。
他尚未如何,对方先行滑跪,他还怎么计较?
可不计较,他心头怒火,又如何得消?
燕宿月深深地瞧了林欢一眼,闭目,平复怒气。
片刻,他话语平静,声音温和:“我观你暂无性命危险,又为何如是焦急?”
“我朋友被独脚五通卷走了,求雪神哥哥救命呀!”林欢声音要有多甜就有多甜,软软糯糯的似在撒娇,“待我朋友被救下,我让他一道供奉雪神哥哥。”
“雪神哥哥,他身家可丰富了,爷爷奶奶无一不是特情局大能,若能得他供奉,有他背后那些大能背书,您在这人间,就是得王朝承认的正神了。到时候,我和他一起给您建庙,享万众香火。”
林欢生怕雪神不出手,疯狂给他画饼。
雪神神色冷淡。
王朝封正,对他无甚意义,若他愿意,早不知多少年前便能做到,只是他的目标,是天地封正,气运与天地相连。
天地不死他不灭,天道也拿他无法。
似是感受到燕宿月的冷淡,林欢心微沉,他不是邪神吗?他怎么不想成为正神,不想要香火?
这都打动不了他,还有什么能打动他?
他咬牙,甜腻腻地问,“雪神哥哥,你要怎样才愿意出手呢?天材地宝,救下他,应有尽有呢。”
林欢无底线往外抛条件。
反正不是他出钱。
想来,能够救下狐三十九的性命,狐狸眼小姐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对吧?
“你早晚上的那炷香,要虔诚,不够虔诚重新上香;另外,上供的供品也由你亲手制作,亦要虔诚,不虔诚重新做。”
“不要想着敷衍,虔不虔诚,我自有判断。”
燕宿月缓慢开口。
林欢意外。
没想到燕宿月的条件与他有关。
且,如此正常,一点都不刁钻。
如果是他抓到有人在背后骂他,怎么也得好生刁难一番。
雪神哥哥真是个好神明啊,肚子里能撑星舰。
“好。”林欢感动得泪眼汪汪,“雪神哥哥,你真好。我无比庆幸,能成为您的信徒,你真是上天送给地下信徒的福利,世上有哪一个神明,如您这般拥有世界能说出的一切美好品质?”
他真该死。
雪神哥哥这么好,他居然还骂他。
心脏有点痛。
林欢的甜言蜜语打动不了燕宿月半点,这就是个口蜜铁心的家伙,嘴上无论说得多甜多好听,心肠是冷的。
一旦旁人不符合他利益了,翻脸十分迅速。
他亲自发展的信徒,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比小人还小人的小人?
偏生这样的小人,拥有着他这样从远古走来的大修,都觊觎的香火能量,老天真是瞎眼。
他从神牌钻出,在空中凝聚成形,手一扬,狐三十九借助保命之物才能破开一道小口的领域,似摔到地面的玻璃,瞬间布满蜘蛛网似的裂痕,又转眼间裂痕破开,化作淡淡的星点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花轿、婚宴礼乐,和尖叫的媒婆和轿夫。
刹那间,天上星月之光流泻,两侧炽白的路灯明亮,商店牌匾上的彩灯绽放着五彩的光,偶尔一两辆轿车在前方呼啸而过。
瞧见这幕正常熟悉的场景,林欢感动得热泪盈眶。
正常好啊,正常好。
下一秒,他摔落在地。
如□□趴地。
林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