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士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小鹿一大早就被于观南叫了起来，也没说什么话，就把手上的傩谱抛给他，然后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今日，将所有咒语口诀和符咒画法都练一遍，练完了把傩谱背下来，不许偷懒！”

小鹿还没开口讨价还价于观南就已经不见了，他只能乖乖听话，遵从师命。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昨日做了什么事情惹他师父生气了，不然他做什么这样子让他练一天的功？

于观南和季冥渊两人倒是悠闲得很，听闻月荷山庄新开了一座茶楼，两人来了兴趣，就到那茶楼里坐了下来。

茶楼里的桌椅板凳，包括门梁柱子都是黑檀木用料，一进门就有一股檀香迎来，令人沉醉其中，久久不忘。

他们坐在一处较为角落的区域，正好是靠窗位置，可以看见窗外落残的梨花雪。

“两位客官，这是你们的茶水，请慢用。”

于观南从小是喝茶的，以前吴净山也会偶尔喝一些，但他总觉得茶味不如酒味，所以到了后来就几乎不碰茶水了。

“尝尝看。”于观南道。

季冥渊听了拿起盖碗，泯了一口，然后细细品味，“不错，如你所言，很醇，很香。”

“你喜欢喝最好。”

忽而茶馆里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说书老人。

他站在案桌前，拍了拍惊堂木，待客人们的目光都往他那边去了，便开口道：“各位客官好啊。”他喝了口案桌上放着的茶水，“且听老夫讲一讲故事。”

“阴界九幽的故事！”

他一出口，于观南和季冥渊都觉惊奇，这九幽之地，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们编纂出了故事本子来。

“九幽，你说的是那个阴界最深处最可怖的地方啊。”

“没错，就是上九重天，下九幽的九幽地。”说书人道，“各位且听我往下讲。”

于观南不自觉看向了季冥渊，而后微微一笑。

说书人道：“九幽之地是恶鬼的聚集地，那里的恶鬼在阴界都是十恶不赦的……”

九幽每一百年，会展开一场大规模的嗜杀活动。从最小的恶鬼开始，一路往上杀到那极恶，无穷恶，最高的执掌者。这些厮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将最高执掌者换下来，或者别的恶鬼替换成为最新的无穷恶鬼。而几个无穷恶鬼当中最后会再次进行厮杀然后执掌者便会就此出现。

不过九百年来，九幽只出现了两个无穷恶鬼，一个是季冥渊，另一个便是背阴山那只恶鬼。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此间无间，狱火纵横，血海万里，弑神花开染神衹之血。这九百年前，有恶鬼降世九幽，引起深渊厮杀九十九年，整整九十九年啊！最后一年才得以平息，无穷恶鬼显出二人，而降世的恶鬼便成为了九幽执掌者。然而，执掌者可不好当啊，每隔一百年，要抵挡数万恶鬼对自己的挑战，这只恶鬼从尸山里爬来，粉身碎骨过，抽筋扒皮过，他花了八百年时间才坐稳了位置，如今可没恶鬼是其对手了。”

他说的这执掌者大抵就是于观南面前这位季冥渊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面前的人问了一句，“冥渊，我之前请你帮我调查了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季冥渊从说书人那收回眼神，看向了于观南，“没忘。”他又慢悠悠地说道：“别急，没有那么快，九幽时常有掉落和消散的恶鬼，我一时半会也并不好查出来。”

于观南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想起来了，问你一句。我本身也觉得大概要很长时间，没关系，我不急，我时间还有很多。”

时间确实还有很多。

“九幽恶鬼无心无情，流落到人间来，那就麻烦了。索性九幽执掌者与阎魔达成合作，限制了恶鬼的自由，否则人间就遭殃了！”

他这么说，听客中有人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恶鬼不会流落人间吗？那也不一定吧，我听说我们山庄……”

“你可闭嘴吧，什么山庄恶鬼，都是假的消息，不要被吓坏了。”

“恶鬼真的出不了九幽吗？”

一时间茶馆里开始吵闹了起来，说书人无奈的摇摇头，“至少还有人在管理，肯定也没办法一丝不苟啊，总会有遗漏的。”

他说的没错，总会有遗漏的，换做是季冥渊这样的执掌者，那么就是几个判官和阎魔一起拦截也不一定拦得住。

“诶，说到这个，你们九幽是不需要你管理了？”见季冥渊都跟来两三个月了，于观南便问道。

季冥渊无所谓道：“不需要，恶鬼本身也不好管理，除极恶以上，其它的几乎逃不出九幽。我比较随和，它们只要不主动来惹怒我，我都懒得管它们的。”

于观南有些半信半疑：“真的？你这样子不会被其他恶鬼抢了风头吗？”

季冥渊：“九幽就没几个有胆子站在我面前走路的，它们都比较识相。”

“那看来冥渊威慑力很不错呢。”

“我经常在它们面前杀几个不要命的极恶鬼，有时运气好，刚化成无穷恶的恶鬼也会被我给杀了。”

于观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杀过无穷恶鬼吗？”

季冥渊：“杀过，不是什么厉害的恶鬼，本身整个九幽也就不多，除了我和背阴山那只，其他的每两三百年就会被替换掉的，说白了，实力太差。”

梨花被风吹了一些进来，两个人盖碗里的茶水有些凉了，几片梨花便这么落在了茶水里，犹如茶水中的仙子，十分美妙。

说书人也讲完了故事，听客们也都多少安静了起来，一时间茶楼的氛围变得十分惬意且安逸。一位大爷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风，背靠着一把竹制摇椅上，人好像睡着了，椅子还在不停地摇动。

季冥渊月白的衣裳和梨花连接成了一体。

有几朵花瓣落在了季冥渊编起来的头发上，于观南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将他头上的花瓣拿了下里。

他刚伸出手，季冥渊就转头看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正好吹过一阵清风，季冥渊的发丝划过了于观南的脸颊，两个人都愣了片刻，于观南感到不太对劲，便赶忙将手缩了回去。

他尴尬地抿嘴道：“我见你头上落了花瓣，帮你拿一下。”

季冥渊也收回了看着他的目光，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却调侃道：“我还以为观南这次要对我下手了呢？很可惜呢，不是。”

于观南耳根已经通红通红，再过几分钟就要钻地洞的那种。他是真的受不了任何调侃，特别是来自季冥渊的，至于为什么，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许是他长了一张完美绝色的脸蛋吧。

傍晚，二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季冥渊却停留在了山庄一个十分小巧的土地庙门前。

于观南道：“你这是要回一趟九幽了？”

季冥渊道：“不是，我去一趟阴界，找阎魔要个东西。“

于观南：“什么东西？”

“待我回来了再和你说，你先回去。”季冥渊说着已经开始施法进入土地庙去。

于观南只好应了下来，“好吧，路上小心。”

季冥渊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他化成了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土地庙前。

于观南停留了片刻，便围绕着湖泊向着院子走去。

他来此月荷山庄却不见笑脸鬼踪迹，反而遇上了清道士。莫不是笑脸鬼的出没只不过是说书人嘴里的玩笑话。

他哀叹一声，原本以为找到那小鬼便能得知一些关于厌火国和九百年前的事情。

看来是他想多了。

在两家四合院的拐角处，一个黑影从于观南眼前飞过，他走近一看，那是一个身着黄色道服的人，他心里一惊，便这么追了上去。

那分明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清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