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错的面包，虽然有点烤过了头，水分流失导致面包表皮有些硬脆，扑簌簌地往下掉渣，但那股特殊的风味丝毫没有因此逊色。
讲究的面包店都会养自己的酵种，有一些甚至已经养了上百年，与商业酵母不同，天然酵母给面包带来别样的芳香，布鲁斯闻得出来。
“不，谢谢，我不吃面包。”布鲁斯礼貌地说。
女孩儿看起来略显失望，但那个表情转瞬即逝，像是花一秒钟说服了自己“面包不在蝙蝠的食谱上”。
布鲁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我知道你，佐伊。”
他听着餐厅里乒乒乓乓的忙碌声，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队伍，他想到了扎塔娜对这个小餐馆的评判，这里充满着富有生机的、纯洁的魔法，果然很准确。
“你做的不错。”
“谢谢你，蝙蝠侠先生。”佐伊欢快地说，她向排队的人递出面包，接过几枚硬币，“罗宾和你提起过我吗？他帮我做了炉子还送了补给品，他真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布鲁斯眉梢一挑。
“唔，就前几天。”
佐伊全然不知她最喜欢的罗宾即将因为她这句话倒霉，还在热情满满地和蝙蝠侠赞扬他的助手。
“真羡慕你有罗宾这样的好帮手，他好心又慷慨，他是世界上最…第二可爱的超级英雄。”
放在平时布鲁斯一定不会多问，可能是面包的香味放松了他的神经，他现在真有点好奇谁会是那个比提姆更可爱的超级英雄。
而佐伊似乎忽然意识到当着蝙蝠侠夸其他人比他的助手更可爱有点失礼，她吐了吐舌头，试图找补。
“第一是脉冲，嗯，很合理对不对？他搭炉子搭的很快，而且头发很蓬松，吃东西也吃的很香。”佐伊绞尽脑汁地想了几个或许能说服蝙蝠侠脉冲更可爱的理由，“他们都是很厉害的超级英雄，我都很喜欢，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除了性格冲动外，脉冲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布鲁斯点头接受了佐伊给出的理由，说起来，脉冲这个称号和他还脱不开干系…
既然罗宾和脉冲来过这里，那么肯定也少不了超级小子，擅自进入哥谭的主谋是谁有待商榷，但三个人必定都不无辜。布鲁斯心想。
提姆是个听话的孩子，很可能是超级小子提出的计划，而他只是没有拒绝。
布鲁斯决定回去后和提姆谈谈他的这个小团队，现在，他还有问题要问这位面包师。
餐厅老板对蝙蝠侠的态度有着天然的亲近，她对蝙蝠侠并不害怕，完全不设防，暂时也没时间表达崇拜，她的注意力仍集中于出售面包上。这种时候正适合问话。
“你给红头罩提供了面包，为什么？”布鲁斯看了看墙上的红头罩标志，戴着厨师帽的红头罩看起来很是诙谐。也许他应该把“红头罩是个意大利人”加入他的推测当中。布鲁斯幽默地想。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们是合作关系。”佐伊坦然地说，她摊开手掌，排队的居民把一个金币放在她手里，这枚金币做工粗糙，假的离谱。也许她没分辨出来，也可能她毫不在意。
“你的朋友现在在哪儿？”布鲁斯追问道。
“不知道，杰森说他最近很忙，好几天没过来了。”提到这个，佐伊不自觉撅起嘴巴，对这个莫名消失的朋友有点不满。
杰森。
布鲁斯的呼吸短暂的僵住片刻，这名字让他条件反射想起一个人，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儿子，尽管他知道这大概只是巧合。
“他比你矮一点点，黑头发，蓝…唔，绿眼睛。”在佐伊看来，超级英雄或多或少都互相认识，因此立刻借机让蝙蝠侠帮忙找人，“你要是遇到他，可不可以帮忙带句话，让他回来吃饭呀？”
……
西蒙虽然是个贪生怕死脑子里只有生存欲望的饭桶，但他盯梢工作做的还不错，杰森得以卡着疤脸离开的一小段时间，迅速地用一袋面包在新镇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时间卡的正好，蝙蝠侠找过来时他已经安稳地躲在高处，吃着最后一个果酱面包，莓果和榛子的香味让他心情很好，蝙蝠侠吃瘪的样子更是佐餐佳品。
他原本想多欣赏一会儿蝙蝠侠的落败，对讲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的手下发现杀手鳄正在附近游荡，似乎有入侵红头罩辖区的趋势。
这个大块头变异人并不好对付，哥谭的混乱为他内心暴戾的滋长提供了绝佳的养分。杰森诱引他往南来到上东区，他曾来这里探查过，女猎手在这里布置的陷阱勉强能阻碍几秒他的行动。
杰森消耗了不少装备，打光了一整个弹夹的爆裂弹。迎面对上杀手鳄的爪子时，有那么一秒他稍微有点后悔留了一把枪给佐伊了。
把武器留给她潇洒离去的背影真的很帅，现在为了躲避杀手鳄的攻击满地乱滚的身姿也是真的很狼狈。
好在最后还是红头罩胜利，只是代价有点惨重。受伤情况暂且不说，他的子弹储备大幅度下降，在疤脸那里搜刮到的都是普通弹头，没有穿|甲|弹，就别提更厉害的了。
杰森回到安全屋处理胸口的伤口，清创时疼的龇牙咧嘴，他拿出凝胶，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换成另一种止血粉末，洒满伤口后缠上绷带。
杀手鳄飞扑到他身前时他还以为这家伙会把他的心脏掏出来。幸好他躲的很快…应该是出于这个原因，总之，伤口比他预估的要浅，但仍免不了失血。
处理完伤口，他狼吞虎咽地吃下一罐冷凝成冻的罐头，把自己丢到床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杰森换了件上衣，揣上几样东西，打起精神走向餐厅的方向。
如果不是被杀手鳄拖住行动，他原本打算第一时间赶去佐伊身边。犯罪巷的居民尚且没饿到会丧失理智的程度，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街道上看不见活动的人影，杰森走到餐厅门口，他可以爬墙，但没必要给自己多添麻烦，今天他决定走正门。
撬开门锁，小心推门，杰森的手很稳，万幸夜间无风，门上的风铃也没有发出响动。孩子们横七竖八睡在沙发和地板上，想必是累坏了。
他放轻脚步，走上二楼。佐伊背对着他，正盯着窗外出神。窗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盘子，杰森有种预感，这是给他——给红头罩准备的。
“嘿，主厨。”他轻声说。
佐伊吓得一抖，转过头时脸上带着点责怪的愠怒：“你非得总是吓唬人吗？”
杰森躲在头罩后面暗自发笑，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放下手里的绷带和药膏，摘下手套。
“今天还算顺利？”
“卖了很多面包，非常多，平时街上没有这么多人，我还以为大部分人都搬走了？”
“富人区是这样，但我们说的可是犯罪巷，主厨。”杰森说，“知道蟑螂吗？一旦发现一只，就说明家里有无数只蟑螂在和你同居，只不过它们藏得很好。”
杰森说着一边去看桌上的盘子，盘子里放着两个扁扁的三明治，不好说他是不是有点失望，和杀手鳄大打出手后他真的很想吃一顿大餐——热气腾腾的炖汤，披萨，油炸食品，而不是罐头和面包片。
不过对佐伊来说，她会主动给红头罩准备食物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而且她今天一定也过得很辛苦，这么一想，杰森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知足。
不过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只是出于红头罩派人保护她的餐厅这个理由就给他准备宵夜，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有股奇怪的味道。”佐伊忽然抽了抽鼻子，在空气里嗅来嗅去，“像是…铁栏杆的味道。”
杰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腹，她闻到的八成是血味，但杰森不打算告诉她。
“下雪后的栏杆就是这个味。”杰森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冲佐伊摊开手掌，“手。”
“好冰。”佐伊挽起袖子，把手腕搭在他手心里，“你抓雪玩了？”
她看向窗外，雪早就停了，月光照在泛白的地面上，反射出比平时明亮数倍的光辉。
佐伊看不到他头罩下面略显苍白的脸色，也看不到他胸口狰狞的伤口，手脚冰冷是失血的副作用，而且他还没穿外套。
“你当我是马修吗？”杰森开始拆她手臂上的绷带，塔利亚给他准备的物资都是最好的，佐伊的伤口恢复的很快。
“我吃了三个面包。”佐伊说，“但伤口没有长好。”
“食物只能治愈看不见的伤口，主厨，而这个。”杰森在她的伤口上涂满新的凝胶，“需要的是绷带、药物、细致的关怀，就像现在这样。”
他包扎好伤口，光明正大地拿过桌上的盘子，佐伊果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他按下头罩上的机关，下颌的挡板自动收起，开始享用三明治。
面包刚一凑到嘴边就能闻到可可和花生的浓香，咬下一口，嘴巴里立刻被厚重的可可黄油和花生酱糊满，她还真是从不吝啬酱料。
“今天没有人来找麻烦吧？”杰森问。
佐伊摇摇头：“鲍比和其他人一直在队伍中巡逻，没人敢起争执，哦，蝙蝠侠也来了。”
咀嚼的声音骤然停止，杰森抻了抻脖子费力咽下嘴里的面包，声音干涩：“他来做什么！”
他想过蝙蝠侠早晚会查到餐厅这里，但他以为至少现在蝙蝠侠会选择先把注意力放在红头罩身上。
“他问了几句话就走了。我拜托他帮忙找找杰森，然…”
“你什么？！”
杰森的声音骤然提高，他猛地站起身，膝盖上的盘子滑到地上，清脆地碎成几片，红头罩充满怒气的喘息在房间里回响。
“你又不告诉我杰森去哪儿了，我问问蝙蝠侠怎么了。”佐伊被他吓的一缩肩膀，不明白红头罩为什么突然翻脸。
“哈，然后呢？你现在要跟我说，蝙蝠侠可真是个好人？”杰森看到她的手正悄悄往枕头下面摸。
又在掏她那把厨刀，她还是在提防他，杰森的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
“他本来就是好人。”佐伊反驳道，“他……”
话没说完，佐伊突然倒在床上，两眼一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