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了脚步,只见几道身影如风似电落在我眼前,气息凌厉地望着我。
众长老辨出了那浑身是血的身影,神色骤然大变,一青蓝衣袍的男子匆忙上前将妖王扶坐起,奈何妖王早已断了气息,无力垂着头。
男子见状,连忙施法探入妖王体内,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你,是你害了我父王!”月唯双目赤红,怒目圆睁。
“你害死了我父王,今日,我必要你偿命!”她指着我咬牙怒恨道。
我心下一震,正想着如何脱身,却见她眼中恨意甚浓,下一秒身形如电朝我袭来。
我侧身一闪,躲过她直袭的魔爪,刹那间她手腕一翻,横手疾挥,我急忙后仰避开,只见那翻涌的魔气掠顶而过。
与此,月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袖底微动,掌心悄然凝聚起一道魔气,在我与月唯厮打之际,猛然袭向我。
我还未反应过来,危急关头,凭空一道魔障将月姬的魔气挡在了眼前,而我毫发无伤。
我微微一愣,四周的温度陡然攀升,一道磅礴的业火霎时环绕在我身旁,夜无黯立在我身侧,剑眉冷目,睥睨着眼前的二人冷道:“好大的胆子,本座的夫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月唯怔住,怯怯地后退了几步,眼中既愤恨又迷茫,她猛然转头看向我,怒气未消,不甘且带着几分委屈地道:“无黯哥哥,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父王,你怎么能帮着她?!”
“闭嘴!”夜无黯凌厉地剜了她一眼斥道。
月唯登时脸上煞白,对上那眼神吓得不敢作声。
月姬见此幕,更是心下憎恨,冷声道:“魔帝,事实摆在眼前,颜卿谋害我父王,理当押入地牢,隔日处以极刑惩诛。”
“王妃所言,也是本王之意。”冥王淡淡恭道。
夜无黯冷冷一笑,“凭你们一言两句就妄下定论,连妖王身上的伤口都不曾查验便判其有罪,怎么?都当本座是死的吗?”
众人神色一震,月唯想反驳,却被夜无黯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压得说不出话来。
妖王身旁的那名男子旋即施法查探了伤口,片刻后,抬起头道:“是仙法伤的父王!”
此话一出,夜无黯微眯了眯眼,凤眸幽沉,步至妖王面前,只见他伸出修长的大手,施法探了探妖王那胸前血迹斑斑的伤口。
这下,眉头凝得更紧了。
冥王站了出来,不急不缓地淡道:“在场所有人,皆为魔界之人,唯有颜卿来自仙界属地玄洲,所修仙道,属仙界之法。”
冥王此番话已然十分明了,就差说出那一句,我便是那唯一能用仙法袭击了妖王的罪魁祸首。
众人哗然,一时惊诧,疑惑,愤怒,冷笑,齐齐地望着我。
“我一个尚未修炼成仙之人,怎可能敌得过万年修为的妖王?冥王若怀疑我,倒是忘了当初是谁毁了我的飞升!”我冷笑一声道。
冥王神色猛地一沉,双眸如刀,阴冷地刺向我。
“月姬恳请,将罪魁祸首押入地牢,隔日惩诛!”月姬拱手冷道。
话音一落,身后众长老面面相觑,随后齐齐跪下,铿锵有力地附和:“我等恳请魔帝将罪魁祸首押入地牢,隔日惩诛!”
众人不敢道出我名字,想必也是怕夜无黯认为他们一致针对我这个魔帝夫人,不过如今这局面,倒也不需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无黯勾起一丝冷笑,凤眸微眯,眼神冰冷:“好啊,既然如此,待你们将罪魁祸首寻出,再作定夺。”说罢,他牵起我的手正欲带我离开。
“魔帝若不愿将她留下,本王岂能就这么看着岳父枉死?”
“魔帝总得给本王,给妖族一个交代吧?”冥王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出声沉道。
夜无黯骤然停步,声音沉冷:“若无证据,便闭嘴。”
“父王身上的伤口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在场之人只有颜卿能使仙法,除了她还能有谁?”月唯焦急且不甘地反驳道。
夜无黯微微挑眉,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望着众人:“与其盯着本座夫人,不如用脑子好好想想,是否混进了仙界奸细,你们妖族的脑袋,难道还不够用吗?”他语气愈发冰冷,凤眸凝霜如冰刃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带着威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屏息敛着眸,丝毫不敢作声。
冥王脸色不禁一沉,但很快恢复冷静,“既如此,若我能找出证据,魔帝是否会将她交予妖族处置?”
“可以,本座等你的好消息。”夜无黯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牵着我毫不犹豫地离去。
辇车之上,外面天色如墨,漆黑的云层吞噬着一切。
我望着窗外,沉默片刻,转头望向夜无黯,由衷道:“谢谢你替我脱围。”
夜无黯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未作回应,似在琢磨着什么。
我心中不禁疑惑,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无需多问,日后保护好自己,簪子记得戴着。”他淡淡回道。
“你……不曾怀疑过我吗?”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
他闻言,抬了抬眉,似有些不耐,“本座看起来,像是这般愚蠢吗?”他目光冷冽,扫过窗外的漆黑,淡道:“他们不过是想顺势除去一个绊脚石罢了。”
我并非看不出,妖王身上的伤口未曾验明时,便认定我是凶手,想将此事嫁祸于我,无非是那三人怀恨在心的报复罢了。可听到夜无黯的回答,我心下莫名有些安心,但随即又被团团疑云笼罩,妖王的死,究竟是谁的手?魔界,除了夜无黯和夙风,还有谁能动得了妖王?
“如果……我是说如果,冥王找到了证据,你会将我交出去吗?”毕竟夜无黯在众人面前承诺过,哪怕知道凶手并非是我,但冥王为了除去我,必定会伪造证据,我总觉得不安,便试探性地探他有何想法。
夜无黯依旧望着窗外的黑暗,眉宇间透着一丝深沉,继而目光轻轻扫过我,也不说话,随即淡淡闭上眼,小憩养神。
回到魔族,天色未亮,夜无黯循着长廊回了寝殿,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寝殿内一片寂静幽黑,烛台上的火光微弱。
夜无黯静静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剑眉紧锁。
“哼,懦夫!若是本座,早就一手业火直接烧了他们这群臭嘴!”夜无双怒火中烧,暴戾道。
声音回荡在夜无黯的脑海中,一字一句皆如重锤敲打着他的身体,身上的冷汗浸透了衣衫,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着,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他,呼吸渐促之际,宛如身陷深渊,难以自拔。
日上三竿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将我从半梦半醒之间拉回。
迷糊中,我艰难地挪动双腿,来到门前。打开门,见焱玉一脸急色,“主上,主上好像梦魇了。”
“嗯?”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些许不满:“做噩梦不是很正常吗?”
谁没做过几个噩梦,倒也不必因这点小事扰我清梦吧?
焱玉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主上被梦魇困住了,如今午时,都未曾醒来。”
我一听,迷糊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不对劲!夜无黯平日里起得极早,怎么可能会连午时都不醒来?
我皱了皱眉,快速收拾了一番,便随焱玉一起前往他的寝殿。
推门而入,见他端端正正地躺在床榻上,眉心紧蹙,双眸紧闭。
我走近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发现脉搏时急时缓,略显混乱。
不过,梦魇之人的脉象皆是这般不稳定,倒也正常。
“魔医来看过吗?”我问道。
“尨奇已经去请了。”焱玉答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火急火燎的尨奇带着魔医出现在了门口,魔医上前把了把脉,随后又将数枚银针刺入夜无黯的脑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良久,魔医缓缓拔出了一枚银针。
焱玉见状,急切问道,“如何?主上何时能醒过来?”
魔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针,微微叹息,“此八枚寒冰银针,有镇魂守魄,清心安神之效,至于魔帝何时能醒,还得看魔帝自己了。”他说着,轻巧地将所有银针收回药囊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寝殿。
尨奇神色复杂地站在一旁,低声喃道:“这……主上几万年来,还是头一回被梦魇所困。”
我望着夜无黯那张双眼紧闭的冷俊面容,见他气息平稳,却不见醒来,心下思疑,冥凤的三千幻梦,他都能从里将我带出来,是什么梦魇竟能将他困在体内,无法苏醒?
侍女送来了魔医开的汤药,汤药苦涩的气味,在空中散开,逐渐弥漫整个寝殿。焱玉将其接过,小心翼翼地喂给夜无黯,但只见汤药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焱玉皱了皱眉,拿起手绢,擦去嘴角的痕迹,重新喂了一匙,然而依旧如此。
我见状,心下叹了口气,轻声道:“让我来吧,你们先出去。”
焱玉和尨奇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端过汤药,轻轻坐到床边,屏着气息,将手中乌漆嘛黑的汤药喝了一口,随即捏起他的双颌,思想斗争片刻,缓缓贴上他的唇面,喂了进去。
反复几次,汤药终于见底。夜无黯毫无反应,仍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与他隔绝一般。
我擦了擦嘴角,感到心头有些沉重,如此安静,反倒让人不习惯了。
漫天霜雪的心海中,两道玄衣的身影在交织争锋,夜无黯的指尖微微动弹,却仍旧无法脱离心海中的争斗。
天色由白渐晚,月华如水,幽梦寻星,我守在在这无尽的寂静中,一夜过去,毫无变化。
第二日,我依旧按时为夜无黯喂了汤药,却依然不见苏醒。
第三日时,冥王前来,声称他已找到了证据,凶手正是我,按照先前言诺,魔帝须将我交由妖族处置。然而,魔帝昏迷未醒,焱玉果断地将冥王拦在了魔殿的大门外,冷声回绝:“魔帝正在闭关,有事待魔帝出关了再论。”
冥王被拒之门外,面色阴沉,心下怒火中烧。
他狠狠地盯了一眼魔殿的大门,离去前冷冷地丢下一句狠话,“若是魔族不交出颜卿,就别怪本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