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目的地——苍恒国不同于澜月城只是行程上的中转站，有君延这个收获纯属意外。

那里是顾怜尘原本就打算要去的地方。

呆在凌霄宗的几年间，顾凌尘除了修炼，学习炼丹，炼器，画符，修阵，音律等之外，还通过一些渠道收集了许多凡俗界的资料，以此来寻找异常之处。

苍恒国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国家是于100年前建立的，前50年间他与其他国家一样，内里腐朽不堪，遍地都是人民的哀嚎与尸骸。

但在它建成的刚好第50年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所有身处于苍恒国境内的人都变得无比善良，无论那人曾经是多么凶恶的罪犯，过了那晚之后都变成了绝对的良善之辈。

绝对的善……呵，这可不是会出现在人性中的东西。

顾怜尘坐在马车中，双眸合拢，思索着苍恒国的异常，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墨柯雨幽怨的眼神。

小狗不开心了，自澜月城那一次亲吻过后，小狗就再没有得到过主人的亲吻了。

尝过了更好的东西，小狗便不再满足于之前浅显的触摸与拥抱了。

没有吃饱的小狗是会自己乞食的。

“怜尘……小狗要死掉了……”

墨柯雨一副虚弱的模样，趴在顾怜尘身上，如此成功将他的注意力夺回。

顾怜尘垂眸看着演技浮夸的墨柯雨，被勾起了一丝兴味。

“小狗是受伤了吗？那主人得给小狗提前准备好棺材呀~”

顾怜尘的话，令墨柯雨的身子一僵。

小狗不想被关进狭窄黑暗的棺材里，独自一人。

“小狗没有受伤，小狗只是要被饿死了。”

说着墨柯雨将自己的脑袋埋进顾怜尘的胸口，不断磨蹭着。

小狗又想出了新的乞食方法呢~

“那怎样才能把小狗喂饱呢？”

小狗的把戏实在拙劣，只一眼便能看穿。

但那又怎样呢？乖狗狗是可以被纵容的。

“只要一个吻，小狗就可以吃饱了。”

墨柯雨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期待。

“贪心的小狗。”

一双冰凉手掌覆上他的双眸，瞬间将他带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还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一阵轻柔如羽毛、温暖似春风的触感便悄然降临——原来是一抹柔软无比的唇轻轻贴在了他的嘴唇之上。

与上次那个热烈而绵长的吻不同，这次的亲吻仿佛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如此短暂的接触，甚至让墨柯雨来不及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一切就已经结束了。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实在太过短暂，短得让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墨柯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去追寻那刚刚离去的柔软双唇，试图再次感受那份令人心醉神迷的触感。

顾怜尘手掌下移捂住他的唇，嘴边的笑未曾有丝毫变化，同之前一般不达眼底。

“太贪心，可就不是乖狗狗了。”

冰凉的话语，刺激的墨柯雨回了神。

反应过来的他将自己的本能压下，顺从的蹭着顾怜尘的手心。

“小狗不贪心的，小狗是乖小狗。”

“真乖。”

晃动的马车停下了。

前边的车夫向里边吆喝着。

“客官！到地儿了！”

墨柯雨掀开帘子先行下车，随后回身为顾怜尘挑着帘子，伸手扶住他。

顾怜尘轻盈地伸出那如柔荑般的玉手，搭在了墨柯雨坚实而有力的手臂之上下了车。

此刻，他静静地站立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凝视着前方。

一道并不存在的分界线将他身前与身后的世界分割。

在他身前的是如乌托邦一般的苍恒国。这里仿佛被一层轻纱所笼罩，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在他身后的是一片残酷黑暗的现实世界。那里充满了喧嚣、争斗和无尽的苦难，与眼前这片梦幻美好的乌托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马车夫轻轻地挥动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周围短暂的寂静。随着车夫熟练的驾驭技巧，马车开始缓缓前行，车轮滚滚向前转动，逐渐远离了这块虚幻而美好的土地。

车夫正向着那充满挑战与未知的现实世界疾驰而去，义无反顾地投身于生活的洪流之中。

“小柯进去吧。”

去看看这里所谓绝对的善。

苍恒国不大，仅十几座城，再加上二人下车的地点，本就是首都同城旁边的一所城市，所以仅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便抵达了苍恒国首都桐城。

顾怜尘坐在茶馆二楼向下望去，底下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同一个话题——苍恒国是多么的美好啊！

顾怜尘看着他们面上狂热的神情，眼眸微眯，一个想法于心底升起。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纸人注入灵力，从二楼抛下。

那纸人在脱手之时，便自行往茶馆角落飞去，落地化为了一个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的乞儿。

那乞儿盯着一位正在付钱的客人，在钱交付的那一刻猛地冲上前，一把夺过客人手中的钱袋冲向大门。

但他还没跑出多远，并被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乞儿慌张抬头望着男子。

那男子面上的表情僵硬极了完全不是方才的灵动，一双宛若木偶的眼睛，死死盯着乞儿。

“为什么要作恶呢？与我们一样不好吗？”

乞儿被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向后爬着。

但很快，他的背便碰上了什么，他抬头望去，茶客们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包围，面上的是与那男子如出一辙的表情。

木偶？不，他们的血肉依旧存在。

顾怜尘的指尖不断敲击着茶杯，下边的乞儿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我的母亲病了……可我没钱……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的……”

说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已经泣不成声，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说完这番话后，那乞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之间，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发出阵阵抽噎声。

令人悲切，这般可怜之人却并未令那些茶客们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们如同一群饿狼看见了猎物，一拥而上，伸出双手，拼命地去拉扯那个乞儿。

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同一句话。

“加入我们吧……”一遍又一遍，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乞儿耳边。

“加入我们吧。”这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

“加入我们吧！”他们的呼喊震耳欲聋，响彻整个茶馆。

此时，坐在二楼的顾怜尘俯视着下方混乱不堪的场景。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处在人群中央，他的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急剧收缩，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像是狂风中的落叶，无助且脆弱。

他奋力挣扎着想摆脱众人的束缚，但无奈寡不敌众，被无数双的手紧紧地挤压在中间，根本动弹不得。

数不清的手伸向他，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的身躯。原本注入到纸人体内的灵力，也随着这些人的疯狂撕扯而逐渐消散。

顾怜尘注入的灵力并不多，在这么多双手的撕扯下，很快就被耗尽了，乞儿又重新变回纸人落回地上。

那些个茶客失了目标在原地愣了会，便恢复成方才的模样，各自回到座位上，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不论缘由不辨是非，只一味的去践行所谓绝对的“善”，这到底是善？还是恶？

顾怜尘垂眸看着杯中清茶。

这茶色浅，水清，唯一称得上“杂质”的茶叶在那里上下沉浮着。

这茶水太清了，这茶叶太突兀了。

那便挑出来吧。

纤长的手指捻起一只木筷，将茶叶一一挑出。

茶水清了，毫无“杂质”的茶水看的人心情舒畅。

拿起茶杯，轻抿口杯中清茶。

这味实在是寡淡。

淡到……

它已不能算作是一杯茶。

“回客栈吧。”

二人起身，将还未喝完的茶水放于桌上，转身离去。

有风拂过，让滚烫的茶水逐渐冰凉。

无人再会去问津这杯茶，毕竟……

它已称不上是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