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后来忙于彩排各种事情,对于张北青的电话信息刻意忽视,有几次张北青找到后台来,苏西手头正空闲,一看见他,就有得忙了。
张北青也不催,就站在那慢慢等。他也是真招人稀罕,就站在那一会儿,就收到了好多张电话纸条。
苏西盼望着Eartha快过来,可偏偏这时候她在外面跟熟人讲话。直到后台就剩他们两个人,张北青不急不慢走过来,抓住苏西的手腕,问她怎么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那天早上一起来,人影都没见着一个,小没良心的。他后面打的电话,发的信息,她也一个没回。张北青联系Eartha,Eartha跟她是统一战线的,直接挂断他的电话。
张北青被这两人气笑了。今天这一程,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西看他没提那电话,也很懂事忽略,她就说自己最近很忙啊,说你也看见了,我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张北青听她胡扯,点点头说是。
苏西眨了眨无辜的双眸,示意让他放开自己,他笑了一声,“现在总有空了吧?嗯?”
苏西还想说,已经被拉出去了,路途碰见Eartha,他丢下一句,人我带走了。
他先是带她去吃了饭,虽然她全程没吃两口东西,再带她去到一个葡萄酒庄园,听说这个庄园产业是王漾家的。在那里,她见到一群熟面孔,祝照王漾关宴礼都在。
她算是领悟酒吧卷发女人那句,兜兜转转我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
关宴礼身边站了个金发碧绿的外国女人,苏西多看了两眼,然后别开目光,她不知道张北青带她来这里的意义何在,好像毫无意义,只会让大家都不舒心。
这一些人又为何在这里聚一块了,她也不想去知道。
祝照最耐不住寂寞,刚玩完又囔囔着要打牌,庄园里设有休闲区与娱乐区,在苏西和张北青来之前,他们几人在台球桌已经玩了一会儿。
走在庄园的路上,她同那个外国女人落后于他们,那群人混账不正经,但并非无所事事,就连最不着调的祝照,他也开始管理一部分家族产业。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野心与功利,有些话不方便她们听,她们也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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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这一伙人打麻将极少输,但在外面运气就一般,张北青说她也就能赢赢他们的钱了。苏西嘁一声,赢他们就足够了。
苏西对家是关宴礼,两个人不能说冰释前嫌,所以此刻还是有点针对。她摸不透张北青想法,为什么这时候跟关宴礼扯上关系。
在刚好上那会儿,她可是听见他说过,关家快不行了。
苏西懒得去想了,这不是她该思虑的事,她眼下该想,这牌怎么出,手风好,要什么摸什么,她想要不要把牌做大,胡一把大的。
她问张北青,张北青笑一声说:“这不是野心挺大嘛。”
苏西细细揣摩这话不太对劲,不对劲的由来猜不到。张北青替她推了一张牌,这把做十三幺。
这样大的牌苏西还是第一次胡到,以前总是在做大牌的路上被人截胡,她高兴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以此纪念人生中最好的一次牌面。祝照看见镜头,喊着西西大美人给我也拍一张呗。
她这时候心情很好,镜头一转,就将祝照框入了自己的镜头之中。那时候她没看见张北青眸色沉沉,不知道后半夜他们会发生怎样的争吵。
张北青抿了一口酒,嘴角淡淡笑意看着她跟祝照的互动,其实是再正常不过朋友之间距离,落在他眼里变了味。牌局的几个人各揣心思,打了几圈,王漾先说不打了,他还有事。
牌局一结束,祝照迫不及待约了下一个局,他还惦记着让苏西来自己的私人飞机上玩,上次生日她没来,于是临走时,他拉着苏西说,下回你一定得来,我定好时间给你发消息,你跟我二哥一道来。
人陆陆续续走完,车库里停着一辆保时捷,张北青把钥匙丢给她,让她开。苏西说,你不要命了?
苏西蹙眉:“这是在国外,我没有这边的驾照。”
张北青已经坐上副驾,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他看着苏西,苏西觉得他真有病。苏西说找代驾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盯着自己,那一刻苏西知道,今天自己不开这辆车,那就谁也别想好过了。
庄园很偏,因而路上没什么车,这也缓解了苏西的恐惧,往前看去,零星灯火蔓延至很远,望不到尽头。苏西开得很慢很慢,乌龟速度,她怕死。
四周寂静,车内的氛围有些古怪,张北青头仰靠着椅背,看上去很累。苏西几次想要开口,但都忍住,她能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紧绷着一根弦。
那根弦最终在祝照的信息中崩断。
张北青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就觉得好笑,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做到这样,谁知道人也不领情。身心都捂不热的小家伙。他自认为待她不薄,可她怎么还想去到别人身边。
他讥讽开口:“我竟然不知道,你和祝照关系好成这样了。”
苏西一愣,问他发什么疯,她能跟祝照好成什么样?
张北青嗤笑:“苏西,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比我想的有能耐有野心多了。”
“你到底发什么疯?”苏西深深吸一口气,对他说:“你把话说明白了,我怎么有能耐有野心了?”
苏西心里本就憋着气,一再劝说自己,如今一切是她自作自受,她想跟他好好走完接下来为数不多的时间,种种她都能够做到漠视。他偏偏要这样看她。
吵架时,平日里再恩爱的夫妻,此时也会恶语相向,知道彼此软肋,知道什么话最伤人。
张北青坐着这龟速车心烦,冷冷瞥过去一眼,“我跑到米兰来陪你是为了让你想别的男人的?是为了让你在我眼皮底下时刻关注别的男人的去向的?”
想到那个晚上,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陪她在街头走,背着她回酒店,把她当个祖宗一样伺候。
“苏西,你真叫我失望。”
苏西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成长了不少,被人误解最难受,尤其被自己在意的人,这时候她居然失去了争辩的想法。她索性脱口而出,“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她记得很久以前,他们之间说到过祝照,那时候是祝照约她去看世界杯。他当时什么反应呢,还取笑她,问她怎么不答应,祝照奶奶可是皇家后裔。如今他又是闹哪般?
张北青是真失望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在意自己眼前这个小姑娘,在意她的喜怒哀乐,究竟什么时候,她的分量越来越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东西,不该深了去。
在这一晚,他想,就叛逆一回吧,就这一回。
可往往最在乎时会弄巧成拙。
两个人的争吵在这一刻才真正的爆发,他这样高位者天生具有令人难堪的本领,一句话就能将人逼至绝路。他还是知道了她把那些奢侈品低价处理的事情,他幽幽一眼,令人不寒而栗。
他明明什么都不曾亏待她,可她偏偏要去做这种上不得台面事。
苏西心里五味杂陈,这件事她无从解释。那时候想的也简单,没有爱,那就有很多的钱好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两个人纠缠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她真有点贪心了。
张北青重新审视着她,像是要重新认识她一次,他心里自嘲,这么久来,最后被人当梯子,他心里愈发烦躁,这个不知好耐的小东西,当那群人和他一样心善呢。
车内开了空调,冷气贯彻苏西身体,从头顶到脚尖,她毫不留情戳破他们之间最后一点体面,她冷冷地说:“你们不拿正眼看人习惯了,以为谁都稀罕往你们身边凑,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给钱就上。你们才是最恶心最无耻的人,没有丝毫的道德底线,我压根不稀罕跟你们沾上边,每回跟你们这群人待在一块儿的时候都令我十分恶心。”
苏西看了他一眼,他脸色果然不好,她笑起来,“你明明就和她还有联系,却还要和我不清不楚,张北青,你又是什么好人了吗?”
这才是真正她,张北青心想。
张北青冷笑一声:“苏西,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她知好歹就不该跟他在一起!往日甜蜜虚幻如烟,此时一点情意不剩。苏西望着前边无尽的路,感觉脑子的一切都混淆模糊起来,似乎处在破裂的边缘。
车子转弯一个急刹在路边,撞上一旁护栏,她车速不快,人没事,苏西解开安全带,下车,张北青紧随其后。
夜幕街头,两道身影,一旁的保时捷,出现在第二日的新闻上。
这个消息当时热了许久,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两个身影,虽模糊不清,但不难看出,俊男靓女,加之那张照片十分有氛围感,这场小事故被冠以了各种纠葛故事。
而张北青在米兰待到了时装周结束的那天立马搭机回国。
苏西结束时装周走秀,受到一束捧花,挑花品味一眼能看出是张北青,花束具有艺术性。Eartha在一旁,不由笑道,“我看你们是剪不断理还乱。”
那一晚两个人最后竟都心平气和下来,车辆叫了拖车,交警来开了赔偿单,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下榻。在同枕而卧时,苏西尽量克制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她说,自己总不能一直这样跟他在一起。
他摸着她后背的凸出的肩胛骨,两个人在这一刻做到了心灵相通,他叹口气说,“西西,你给我点时间。很多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苏西理解他在高位的难处,她这样的要求他们而言,是比天还高。
也是那时候,苏西忽然觉得,人不能做鱼缸的金鱼。
时至今日,她才理解他口中那句,她往后是要远飞的。
也许一开始,他想的就是陪到半路。
苏西抱着花束眺望漫长无尽的街道,米兰恍若一场大梦,她记住很多东西,这片她日后不会再踏往的土地,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