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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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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苏西在东岛,守岁的夜晚,海边燃起烟花,她坐在礁石上,海风无情吹着。

这个年过得有几分凄惨,小姑前夫找上门来,将家里闹了个鸡犬不宁。小姑从肯尼亚回来,许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好,闹这么一出,她人更心力憔悴了。苏西从来没见过小姑的脸上露出死水般的平静,她将家里推倒的椅子扶起来,拉着男人去了外面。

恩爱夫妻走到最后仇人般相视。

不知道为什么,苏西总觉得她跟张北青走到婚姻里,最后的结局也会如此一般。爱这种东西,是明码标价,贴好了生产日期和过期时间的商品,只不过分了保质期长短的区别罢了。

谁能保证永不过期呢?

新年妮妮也没有回来,亲戚在饭桌上问个不停,言语之间有嗔怪,像是她在家族里开了个不好的头。苏西爸妈是护犊子的,弟弟脾气更急,直接将他们都赶走,今年这个年都别好过了!

她这边一团糟,他那边想必也不好过。

谁也顾不上谁。

苏西吹了会儿海风,头有点痛,她起身往家走。碰见弟弟苏朝,这回儿,他估摸着刚约完会,瞧他眼神藏不住的喜,苏西戳穿他,他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是去给她辅导功课的,你别瞎想。”

苏西恍然想起,弟弟今年要高考了,她问:“打算考到哪里去?”

他说津南吧。

苏西不明白,怎么一个个都戳破脑袋也要往那四九城挤,那儿气候干燥,时常引人上火,一点儿也不宜居住。苏朝笑她,从前可不这样说,从前可是说,津南是个好地方,落雪的时候最美。

苏朝问她该不是分手了吧?就像网上说的,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因为一个人恨一座城。

苏西瞥他一眼,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小子还八卦起我来了。反正你别辜负人姑娘就行了。”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苏朝捂住脑袋,回味过来,怒腔震耳:“他辜负你啦!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我以后在津南碰见他,一定把他给揍一顿!”

苏西摇头失笑。

后来不管苏朝怎么追问,苏西都不回答,自己弟弟还是了解,为了她,他是真能把张北青揍一顿的。

苏西过完一个糟糕的新年,回到津南城,连红菩寺烧香都没去。她闷在被窝里,说着大不敬的话,“如果菩萨有灵,世间就没有愁苦的人了。”

这么一句话,屁股隔着厚棉被也遭了狠狠一巴掌,夏女士力道不减当年拿竹条追她打时,好像还是那年轻模样,苏西吃痛哀嚎一声。

夏女士不管她,讲她没有敬畏之心,出去一趟,家是哪都忘了。

家。

苏西抬眼看着门号,津南城没有再下雪,她去时是雾天,来时绵绵细雨。她撑着一把伞,穿着单薄,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一进去,暖气迅速将人体升温,她长舒一口气。这儿太安静了,安静到可怕,她放音乐后才感觉好些。手机上的拜年消息还没有回复,新年实在太多事,她这会儿空下来,一一回过去。

家里的东西散落的痕迹还是离开的模样,他与她争吵过后也没有再回这里。那晚本该是浓情的一晚,如果没有去那场饭局。

祝照的送别饭局,他也要出国深造,学习管理。苏西想不到,这么一个爱玩乐的公子哥怎么静得下心去学习,这是他哥哥的主意,家里人都舍不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出去,找了陪读一同。

那场饭局还算轻松,祝照自己也笑呵呵,他没当一回事,换个地方玩而已。酒喝得微醺时,还跑到苏西这边,拉着苏西去唱歌,今天一定要争个歌王出来。

大家伙也捧场,齐刷刷拍手,为祝照喝彩,不用唱,歌王已经是他。

他唱着怀旧歌曲,声线其实没那么适合,但有着别样的感觉,

那首《鬼迷心窍》他唱得撕心裂肺,像是受了莫大的情伤。苏西握着麦,挑眼望去,推杯换盏之间,她看见张北青,歌词是那么的应景。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

她转念一想,忘不了的或许是那段时光,无谓的自己,只此一次的心动,他像个天降英雄般出现。

那会儿她跟祝照两个人唱嗨了,苏西脑袋有点晕乎乎,刚好唱完一首歌,她隐隐看见张北青过来了,好像就在自己身后,她转身就要抱上,旁边一道大力将她拽回。

张北青没好气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往哪扑呢,连我也认错,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后来这一场面被祝照拿来调侃,说她那会闭着眼睛就扑,把他给吓死了,再晚点一点,他连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苏西也忍不住笑,那时真是鬼迷心窍啊,对张北青。

祝照望着江水,也会感慨着物是人非,说那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像个小孩,拿着麦在那嘶吼,其余人在饭桌上,谈论的东西,是家国大事。明明是为他送别的一顿饭,只有她陪着他玩。

苏西觉得自己没喝酒也醉了,笑呵呵,搂紧了他。

那晚关宴礼不来,其实也会无事发生,大家再好过一段时间。她是真的讨厌关宴礼,有时甚至连带着怨气撒向了张北青,埋怨他,为什么还总要跟他来往,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太小孩气,幼稚。

他们这些大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轻易闹翻脸,大家都捆绑太深,往上数几代,那关系更深。

她看见关宴礼那张脸,眼皮不安稳跳了一下,他身旁没带人,插着兜,往她这边看过来。苏西立马说自己去趟洗手间,跟他擦肩而过时,关宴礼声线平静:“姜迪儿挂念你这位好姐妹。”

苏西冷眼瞥过去,“她人呢?”

姜迪儿在会所外面吹着冷风,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还是模特时候的习惯,风度重要,苏西将她拉到会所大厅里,问她干嘛站在外面,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么少。

姜迪儿无奈笑了笑:“他去饭局时都会带着我,但不会让我跟着一块进去,只让我在外面等。”

苏西忍不住骂:“他有病。”

姜迪儿点了点头,可如今一切,是她选择。她回过神,扭头问苏西,她是不是马上要出国了?苏西愣了几秒说是。

“你跟他呢?”姜迪儿望着她欲言又止。

苏西没回答,她也不再问,两个人的革命友谊已经随着岁月长河越来越淡,姜迪儿收到一条短信,无奈的眼神,走时跟苏西说了最后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机会去多伦多找你,你还愿意收留我吗?”

她想起许许多多的过去,想起爱涂红唇,笑脸明媚的姜迪儿,想起发誓要成为国际超模的姜迪儿,一张又一张脸在脑海如幻灯片闪过,世事无常。苏西说,我到那边以后发地址给你。

到底是惺惺相惜的两个姑娘。

-

就是返回包间的走廊上,她碰见走出来的关宴礼,关宴礼看着她笑,那个笑容有点让人后背发凉,苏西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关宴礼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不像个人的,瞧人姑娘这会儿多害怕,可他能有什么坏心,他只不过想好意提点,他给苏西发了一段视频。那段视频苏西在洗手间看完,看完以后面色如常走进包厢。

张北青看了一眼时间,拍了拍她的腰,问她怎么去这么久,苏西笑了笑,说碰见一个朋友,闲聊了几句。

他哼笑,是姜迪儿吧。就是这样的语气神态,让苏西觉得他跟他们是一样的人,漠视一切,世界的规则由他们定制,而她们这些人只能乖乖认命听话。苏西推开他,“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说话。”

“我怎么不正常了,嗯?”张北青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她,无论她怎么闹,但是在外头落他面子,他再宽容,也冷下脸来,“苏西,你太不知好歹。”

又这样说了,记不清多少次说她不知好歹了,苏西看了一眼四周,那些人表面看着像是各忙各的,实际眼珠子都快偏出来了。她拉着他的手,小声说:“是我又不知好歹了,得陇望蜀了,您行行好,放过我。”

张北青受不得她这样刺激,反扣住她的手:“你再说一遍。”

这场致命的争吵到家才爆发。苏西可以接受他们之间地位差距,一切现实的原因,她都能理解他,不会怪他。可偏偏所有的开始,都是有意为之,她坐在那张两个人经常躺的沙发上,失落地说:“我到现在才明白我真的太贪心了,我想要钱,想要爱,想要开始的喜欢有理有据,我把现实当作了童话。可是原来我只是你拿来气你妈妈的一个恰逢时候出现的人物。”

“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妈妈真的很生气,三番几次来学校,来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苏西以为校园里碰见是偶然,原来所有的所有早有痕迹,只是她太迟钝。

“你觉得我脾气大,是能跟你妈妈当场拍桌怒吼的人,”苏西看着他:“那样的场面应该会很精彩吧?”

张北青失声沉默,他紧皱着眉。

这些话他确确实实说过,很早之前说的,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些话。那时候他刚跟人姑娘好上没一个月,高尔夫球场跟一朋友闲谈时,那人问起他,怎么想到跟这么一个姑娘在一块儿,不会玩挺没劲的,说要给他介绍个会玩的。

他漫不经心地笑笑,这姑娘有个性啊,他这一辈子都在原定的轨道上,他要试一试偏轨的感觉。

“你妈知道估计会气死,她最讨厌这些底层的人了,一个个不努力,只想着攀龙附凤越阶级。你找这么一姑娘,真是往你妈心窝子上捅啊。”

“又不是要结婚,还算不上捅心窝子。。”

那位好友扬了扬眉,“嚯,听这意思,你还打算跟人姑娘结婚气一气你妈呢?”

视频其实没有任何画面,只有声音,可是那声音一听她就听出来了。那段视频的尾声,是张北青说:“是个好主意。”

他的沉默让苏西彻底心死,她垂眸落下一滴泪,她早该舍得的,偏偏要等到血淋淋的真相摆到她面前。她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愿意留,像是个不甘心的人,将所有的东西拿去问一问,问这都是真的吗?直到一颗完整的心,被撕裂成无数个碎片,她满足了,感受到痛了,她要走了。

那晚张北青打了好几个电话,发短信给她,苏西将他联系方式拉黑。她不想再跟这个人有纠缠。

曾经的甜蜜还在眼前,苏西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她什么都不要,带走的东西只有那么几件衣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他一直称为“家”的地方,然后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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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学期,同学渐渐恋恋不舍,开始翻起相册回忆,指着某张照片,对着笑最乐的那人说,瞧你军训那时候黢黑的,那人生气,撸起袖子像是要跟讲话的人干一架,但最后也就是小打小闹。

苏西回到宿舍,付稚子在里面已经坐了好一会了,她往后仰头,看苏西一眼,叹息:“花开花落,岁月不饶人啊,我居然要成为一个大人了。”

苏西笑:“你也有权利选择永远当个小孩儿。”

付稚子摇摇头,她说不行啊,然后将话题引到苏西身上,问今天开学,怎么张北青不来送她?苏西沉默了一会儿说掰了。

付稚子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过来围着苏西,“哪种掰?”

“永远不会再好的掰了。”苏西说。

付稚子觉得不可思议,她明明听到消息,说章家兴许会悔婚,她以为张北青是跟苏西认真的,她问:“是他提的?”

苏西摇摇头,谁也没提出分开,就是自然而然只能走到这了,两个人不适合再继续走下去。

付稚子说他们之间肯定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苏西苦涩笑了一下,误会解释清了,就可以什么也没发生过吗?当时实实在在的伤害也可以被一句误会抵消掉吗?苏西做不到,她麻痹着自我太久,必然会遭到反噬。

那些当初最不看好他们的人,怎么这一刻都要为他们之间惋惜呢。

那之后苏西跟张北青再无交集,她的生活回到最开始,上下课一个人独来独往。Eartha经常会来学校看她,跟她一块儿在校园里走走,Eartha看着成群结伴的年轻学生,带着几分困惑地问,“怎么当初没想着在学校交个朋友呢?”

苏西跟她在足球场坐下,抱着双膝,目光望着远处,“朋友是很难交的,我不合群是事实。”

有时候苏西深夜会想,张北青他做过最大的善事,是让她认识了Eartha。

Eartha了然,她揽住苏西的肩膀拍了拍,“未来有困难就找我。你找我可以放心,我跟那伙人是没有交集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天,Eartha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一看号码,就摁了静音键。苏西问她怎么不接,她笑,这个电话你不会想听到的。

是张北青的。

她离开以后,张北青有来学校找过她,但是她绕了个道走,两个人没有见着。苏西一直都知道两个人早晚会走到如今这场面,但是没想过最后会那么不愉快,

后来会陆陆续续听到他的消息,大多数都是不好的。

两个人最近的一次见面,在国贸,那时候苏西来买点东西,手上捧了一杯咖啡,上电梯的时候,看见张北青,他跟一个女人正走进来。很显然,张北青也看见她了,神情一愣,抬脚快步往电梯走来,命运不等人,电梯门关上。

那时候苏西并不知道,当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她只看过照片的背影,想象不出那样婀娜背影之下该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太具有反差感,那张小白花的脸,太清纯。

苏西心里酸涩,也只是淡淡忍了下去。

这座城市入春后,满街的花香味,苏西没有再好好欣赏这座城市,她将手里一些东西拜托王漾去处理,包括那栋房产和那辆车。选择王漾,中间又要牵扯出一些关系了。

她在此之前不敢相信,两个人居然还沾了点亲,苏西小姑的前夫是王漾妈妈的弟弟。过年那场大闹,王漾也所耳闻,他从美国回来就是处理这件事,两家人在津南城见了一面,小姑还没打电话之前,夏女士已经跟她讲好,叫她陪着她小姑去。

小姑这人心软,耳根子软,当初就在事业最好的年纪被哄着结了婚,之后生了小孩,完全失去了自我。

熟人一见面,都惊讶看着对方,把长辈们都整懵了。王漾上前拍了一下她肩膀,说早知道这是你小姑,我来之前就应该把我舅先揍一顿了。

苏西笑了笑,苏玉竹温拉着苏西的手,温柔地问:“西西,这是你朋友啊。”

苏西说算是吧。

王漾早看不惯自己舅舅的行为了,可偏偏她妈妈就这么一个弟弟,舍不得他受苦。在王漾看来,这些年受苦分明就是她前舅妈。

这是两家人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王漾小时候新年回老宅时总看见自己这个舅妈孤孤单单在一边。

曾经多耀眼的一个姑娘,嫁到他们家,成了一个傀儡。

那时王漾跟苏西单独相处了一会儿,苏西对他们这种大家庭的婚姻感到不可思议,王漾笑起来,说了很现实的话:“说点不好听的话,家族里选择的姑娘,他们不敢这么对待,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好,背地里两个人怎么样,谁也管不着。”

苏西听明白了。

苏西拜托他这些事,王漾在电话里笑道,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让张北青知道,非得扒他一层皮。苏西知道,王漾不怕张北青,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利益上交集,也不存在谁比谁低一等。

王漾无奈:“好吧,但你这可真是够让人为难的,两边都是朋友,叫我不好做人啊。”

苏西笑:“欠你一个人情。”

经他手转出去的东西,张北青无可奈何,也会省了很多的麻烦事。

苏西在学校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心血来潮养了一盆矮喇叭花,花卉市场买来的,只要十块钱一盆。得知价格的那瞬间,苏西有点恍惚。

喇叭花养在宿舍里,她很上心,每天都要瞧一瞧,可最后没等到爆花就死了,她翻开根茎,已经有点腐烂发霉。她上网一搜才知道,她自以为是地为它好,多浇水,灌溉长大,只是把它推向万劫深渊。

苏西有点心疼,却不也想再去养第二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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