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市区的废弃加工厂,几个人放哨,几个人蹲在地上吃盒饭。程玉无所适从,在那群人零碎的交谈中拼凑出自己被绑架了的事实。她一路上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那些人也就把她晾在一边没管了。
此时距她被从学校带走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可悲的是她除了许双卿的神奇糖果以外什么都没吃,手机被抢走了,绑匪也没打电话索要赎金,再这样下去迟早得饿死。
蹲着吃饭的那几人在谈话,他们说得大声,完全不避讳程玉会听到。为首的刀疤头道:“你们确定这个是程家的女儿?连自己老娘都认不出来,莫不是绑了个傻子吧。”
“她确实是程家的女儿,网上有她的照片。”另一个人放下饭盒,没顾得上擦手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屏幕递给刀疤头看。
刀疤头看了眼程玉出席剪彩仪式的照片,又望了望坐在生锈的搅拌机上的程玉,点头道:“嗯,这样看来我们确实是能用她讹上一笔。”
还好,只是要钱。程玉在心里舒了一口气,钱没了还可以再挣,要是这些人看上的是她的器官就真没救了。
只要他们联系家里,家里就会送钱过来,还能有正当理由翘半天课,这么一想还不赖。程玉瘫在地上继续摆烂,本以为过段时间陆适就会过来交钱带她走人,谁知这人烟稀少的加工厂里意外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余燕子,按常理来说,是一个身娇体弱的读书人。但是只要贴上周锦的符纸,跑得像是看见了老虎的山羊一样快。只是这只山羊根本没有方向感,一头窜进了老虎的窝里。
整件事情是悲惨的,周锦提供的乘奔御风虽然有用,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东西实在过于有用,余燕子只是谨慎地迈出一步,就弹射起步撞进这座工厂里了。
余燕子进门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撞到了谁,总之她被磕得头晕眼花。当她花了几秒时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时,蹲在旁边的刀疤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嚯,这个像是神符之类的东西。”戴老花镜的老婆婆放下手中的饭盒,轻易地把那张轻飘飘的符纸从余燕子身上揭下来,“你怕不是程家派来救大小姐的吧?你是运动员?飞毛腿嘞,跑得这么快做什么不好哇。”
余燕子把手抽出来,大声撇清关系:“我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程玉感动得差点流泪,欣慰道:“余燕子,别演了,我知道你是来救我的,日后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刀疤头冷酷地说:“她都知道你名字。”
余燕子觉得自己迟早被她害死,连忙摇头否认:“不是,别听她的,我不叫余燕子,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刀疤头说:“那你说说你是谁。”
“我是……”余燕子闪躲一阵,脑中突然闪过某个名字,那个之前来过村子里录节目后来悔改了的有钱人,叫什么来着?
余燕子闭上双眼:“我叫王○泽。”
众人都没说话,唯有戴眼镜的老太太怀疑地说:“你带了身份证吗?证明一下你是那个王什么泽。”
余燕子依旧紧闭双眼:“只要你把那边的盒饭给我吃一口,我就能证明。”
刀疤头微微一笑。余燕子被他抬手丢在程玉旁边。
程玉无比怜惜地搂着被捆成蚕蛹的余燕子,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宽慰道:“没关系,他们只是想要钱,我们等家里人来赎我们就好了。”
刀疤头狞笑道:“说得是。把人卖了能得几个钱,不如直接敲诈,富贵险中求。反正你们家有钱,几百万而已也不会心疼,报警这种劳民伤财的事你们是不会做的吧。”
“开玩笑吧,几百万肯定会心疼啊。”余燕子扭头看向程玉,“不会吗?那你们当我没说。”
他的同伙仿佛很惊讶,蹲在一起商量怎么分赃。
余燕子没管程玉,对那刀疤头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们抓程玉是为了要钱,有了钱你们想做什么?”
戴眼镜的老婆婆说:“有钱之后就造福乡里!”
余燕子赞许地点头笑道:“哦,所以你们为了造福乡里而绑架勒索,挺不错,很正义,很合法。”
另一个人不服气地喊起来,大声道:“你懂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盗,亏你还是念书的呢。”
到底是谁没念过书!
余燕子没说话,继续思考对策。也不知道那群不靠谱的同学和那个司机什么时候来,不过这些人为了赎金或许不会轻举妄动,现在待在这里大概率是安全的。
只希望先来的是警察,否则宿舍里那群精神不正常的人跑到这里帮忙,到时恐怕也只是增加人质而已。
众人恢复沉默,刀疤头跟程玉要家里人电话,程玉报了陆适的号码。刀疤头就在她身边大声打电话谈赎金的事情。余燕子看了眼程玉,她对这种事仿佛驾轻就熟,刀疤头都在旁边拿她的命威胁她的家人了,她还能无所谓地低头掰手指咬指甲。
也许对程玉来说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被绑架过很多次,所以非常熟练。可余燕子显然没这种福气,说实话还是有点怕的。早知道当时就拉着周锦一起来,她能拿出乘奔御风符纸,肯定还能弄出些别的花样用以脱困。
刀疤头把手机递到程玉旁边,说:“你家人要你说句话。”
程玉非常配合,对着电话那头大声说:“陆阿姨我是小玉,快来救我,我和我同学都被人抓了。”
陆适那边挺镇静:“你们那里有几个人?”
刀疤头抬起手机,代为答道:“两个。”
陆适笑道:“诈骗呢,说话的根本不是程玉。”
刀疤头没听明白:“这是程小姐的电话。”
陆适哦一声,说:“我们家里有内部暗号,对上了就能确认身份。你问问她一去二三里的下一句是什么。”
刀疤头低头看程玉:“下一句是什么?”
余燕子试图提醒,刀疤头横她一眼。程玉沉吟许久,犹疑着回道:“嗯……池浅多王八。”
陆适当场把电话挂了,程玉和刀疤头皆是措手不及。余燕子捆成一条动弹不得,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地上。
程玉惊慌道:“我没说错呀。”
刀疤头丢开手机:“得,她家里人也懒得救她。”
刀疤头的同伙看向他:“那我们怎么办?”
程玉低头看向余燕子:“那我们怎么办?”
那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等一下,你们拿不到钱也先别急着撕票。”那群人半天没讨论出几句有用的,余燕子仰头看着工厂的天花板,真心劝解道,“要是程玉半天不回学校的话老师会报警,你们不但拿不到钱还会背上人命官司,得不偿失。”
“对哦,要是我死了我妈不会放过你们的。”程玉的脑子罕见地搭上线,“你们敢绑我,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绑我姥姥,一旦轻饶就会滋生出更多亡命之徒。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杀鹌儆猴?杀鸭儆猴?杀什么动物来着?”
余燕子严谨答题:“是杀鸡儆猴。”
程玉道:“对,就是这个。”
“到时候蹲大牢对你们来说都是法外开恩了,你们要是进了监狱,我妈可能还会觉得不好发挥。”程玉缩了缩身子,“你们听说过人肉脯吗,和猪肉脯的做法是一样的。”
余燕子道:“人肉脯?是不是有香辣味和蜂蜜味?”
程玉摇头:“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海盐味。挂到灯塔上把人吹干,偶尔还会溅上点海水,海的味道我知道。”
余燕子哦一声,又问:“有水还怎么晒啊?”
程玉说:“挂满一百八十天就能取下来了。”
余燕子看一眼刀疤头:“那得挂大半年呢。”
刀疤头像是有几分动摇,他先是解了捆着余燕子的绳子,略有些严肃地问:“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看得出来和刀疤头站在一边的同伙都挺慌乱,唯一一个泰然自若的是那个戴着助听器织毛衣的老花眼老太婆,也不知道是他从哪凑出来的草台班子。
余燕子坐直起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你把我们放了,到时候只说是程玉的恶作剧想引起妈妈注意就完事。我是为你们着想,只要证明绑架案不存在,你们就能脱罪了。”
“办法不错,可我不会听。”刀疤头推一把余燕子,笑了笑说,“要是哥几个真的蹲牢了,我们的家人难道就不会报复的傻子?就算她程大小姐飞到了我们碰不到的地方,可像你这样无权无势的,还怕抓不住吗?”
忘了还能这样。余燕子道:“你要这样我无话可说。”
“如果他们的家人真的追究起来,余燕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程玉伸手握住余燕子的手,道,“放心吧,就是一千个你我们家也是养得起的。”
刀疤头心里不舒坦,用力踹了余燕子一脚。
余燕子气不过,喊道:“话是她说的,为什么踢我?”
程玉看得心惊肉跳,赶紧跑到余燕子身边,抓起她一边摇晃一边说:“别说了,你好像真的把他惹毛了,他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啊?”
余燕子抬手推开她:“他就是想要你的钱,生气还不是因为嫉妒你?你只要别在他面前炫富,也别扯这种能养一千个我之类的混话,他肯定能稳定下来啊。”
刀疤头看着她站起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你闭嘴。”
“我可以听你的,但是在你让我闭嘴之前,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余燕子无奈一笑,凝望着刀疤头,抬手就戳中了他的眼睛,“你这样可征服不了美丽少女。”
刀疤头哀嚎一声,余燕子没用多大的力气,只是刚好戳中了他的眼珠。这很显然激怒了刀疤头,他一把将余燕子揪起来,门外就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众人应声转头去看,烟尘弥漫中,出现了两个伟岸的身影。
连耳朵不好使的老婆婆都听见了,她惊得放下手里的针线,壮着胆子问:“你,你们是谁?”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那团烟雾里传出许双卿的声音,“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城市的和谐,贯彻真实的爱与和平,扫荡一切邪恶的正义组合——同学你之前跟我说你叫安鹏举,还是叫谢昭阳?”
跟在她身边的人停了两秒,说:“我说我叫唐霖。”
“哦。”许双卿大声说,“就是我和唐霖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