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伊尔丝有记忆以来见过最漂亮的城市全景，艾俄洛斯的主城并不沿海，虽然繁荣却没有如此生机勃勃的感觉。

没有城墙，下山就进入了提壶城的范围，扎克来到提壶城后就急急忙忙着说要去找找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在这，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座城的外来船只很多，旅店也非常多，伊尔丝一行人随便在路边找了家看上去不错的旅店。

“老板，这儿怎么有这么多船？”伊尔丝好奇道，提壶城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稀缺特产的样子，地理位置又夹在破碎之海与均衡城之间，可以说是被两种神级灾难给包围了，码头却有这么多的船只。

女老板奇怪地打量了伊尔丝几眼，扫了眼她身后这一群人穿着，才坐直了身体。

“来这儿赚钱呗，你上哪再去找头顶上没神管着你的地方？”说着，她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在原本的地儿犯了错的姥爷们，可都带着大把大把的金银来这儿了。”

伊尔丝点点头，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和扎克之前说的话也不矛盾。

她没有多问，丢下几枚银币订下几间房，顺着铺设好地毯的楼梯走上楼，一行人先是聚集在了伊尔丝的房间，她们要考虑下一步行程。

伊尔丝的预知之眼没有动静——艾俄洛斯说在这儿等她们，却没说祂找她们有什么事，不过既然知道艾俄洛斯一直在看着她们，伊尔丝并不着急。

前往破碎之海找到迷宫才是她们的主要任务，也是她们来到提壶海湾的主要目的。

“尼普顿的破碎之海比我想象的更近。”伊尔丝靠在窗边，这家旅店的地势很高，往外看就能看见大海，自然也能看见那片海上的阴影。

“这个距离可以直接传送过去。”卡洛希点头。

但伊尔丝立刻摇头否决了传送的做法。

“在那里，你们都不能使用神力。这次还是借一艘船过去吧——或许没人愿意借我们船去那儿。”

“买一艘。”卡洛希眼神澄澈，“神殿给的零花钱很多。”

伊尔丝定定地注视着卡洛希，几秒后点头——她的记忆没多久，只记得刚开始的麦温之家还在对每一分都精打细算的，这样阔绰实在是让她没反应过来。

“修利安，你去码头问问。”见伊尔丝点头，钱袋在一阵碎光中出现在卡洛希手心，他递给修利安。

修利安点头行礼接过钱袋，背着重剑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伊尔丝才提起另一件事——自说起特拉洛克的雨之国时她就想到了，但因为担心修利安会因此心神不宁就一直没提起。

“在「神的血泪」藏品幻境中，微微丝并非完全的神体，她的母亲是人类，而且曾经威胁微微丝不允许她使用神力，也不让她向洛神祈祷——那么她的父亲是谁？”

“威胁？”凯恩斯皱眉，力量差距悬殊，他很难想象到人类如何威胁神明。

伊尔丝点头：“她的母亲欺骗了她。告诉她一旦她的存在暴露，洛神将杀死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的她的父亲，作为她诞生的惩罚。”

伊尔丝回忆起微微丝的母亲说的那些话，以及她万念俱灰时祈祷准备赴死的模样，不难猜出这就是真相。

“不用着急，迷宫之中一定有她的故事，等我们进迷宫就知道了。”伊尔丝的思绪被打断，是伊文。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不能使用神力……我们要如何在破碎之海找到迷宫的入口？要知道那里除了异常的神死之地的压制，还有一个半魔半神的魔兽。”伊文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十分担忧接下去的行程。

伊尔丝看见的未来有限，那个未来的艾俄洛斯只让她找祂帮忙，却没有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办——难道祂要亲自出手杀死魔兽？

“我可以短时间创造一个区域，在区域内你们也可以使用神力。”伊尔丝思考，在她之前看见的未来之中，正是因为所有人地神力都被限制住了，也没有船，才会毫无招架之力地掉入海中。

她的用加持神格的神力创造神域之前已经成功过一次——这次她有信心再次成功。在她的神格范围内其它不知哪儿来的限制都会失效，她能感觉到。

唯一的问题是，她所拥有的洛神神格太少，维持一分钟都是极限了。但这并不是多严重的问题——只要卡洛希能够使用神力一切都好说，她的眼睛没有在破碎之海看见多么浓郁的魔气，或许只比悲焰龙强上那么一些。

但需要更加靠近，才能更清晰地判断。这个距离她的眼睛看不见任何资料。

“明天先在周边看看情况，试验一下，再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说。

伊文沉思一会，也点点头，光在这个旅店等着确实讨论不出什么。

“好啦好啦，不要这么紧绷！”凯恩斯重重拍了拍伊文的肩膀，又伸手捏住他的脸肉揉了几下，伊文紧绷的表情瞬间变得滑稽。

“反正明天才去，这可是无神之城——我们出去看看！”

伊文推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许叹气！”凯恩斯大喊，拽着伊文的袖子就往门口拖去，走到门口还回头看着伊尔丝和卡洛希，“走呀走呀，去给孩子们买点礼物，这么费劲可不能白来了！”

伊文被半推半就拖走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但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确实被凯恩斯几句话打破了，伊尔丝也跟上凯恩斯的脚步，四个人一起再次出了门。

亲身走在提壶城的街道上和从山顶往下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人群熙熙攘攘，并不同艾俄洛斯守护国与荒山那般人们穿着差不多制式的服装，穿着各色时装的人来来往往。

刚过正午的阳光刺穿人群的喧闹，石砖搭起一个个店铺，孩子们打闹过小巷大街，零散的涂鸦被留在这些凹凸不平的墙面上，人们不在谈论神明，不将祈祷与神之名挂在嘴边，他们只是谈论着天气、钱币与食物。

海鱼被挂在街道上晾晒，四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无人将目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这个城市没有神殿，但有一个市长厅——这是这个城市最大的石头建筑，它建在微微凸起的山地上，确保所有人在提壶城的任意一处抬抬头就看见它。

不知不觉走上了主道，敞篷马车在平整的路面上滚过，路的尽头就是码头与海，远看的海面并无多少浪，只有蓝色，表面闪着细碎的阳光。

卡洛希极浅的瞳孔受不了这过亮的阳光，他眯起眼睛，视野变窄，只看见伊尔丝的头发像绸缎般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她心情很好，张望着每一个店铺中展示着的商品，新奇和好奇，愉快的心情被送到卡洛希心中，连同他的情感也被填地满满的。

不知不觉，他们逛到码头，装货卸货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来，海浪击打在礁石上又褪去，同呼吸的节律，海的声音没有覆盖任何人声，只是作为背景般不知疲倦。

这是伊尔丝第一次见到大海，也是伊文和凯恩斯第一次见到海。

海风凉飕飕地，伊尔丝裹紧斗篷，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远处。

“说海浪是尼普顿的心跳——还真不夸张。”凯恩斯高兴道，他神采飞扬，灿金色的头发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不在意地将吹到脸上的发丝捋开。

“是潮汐，不是海浪。”伊文纠正，比起凯恩斯声音沉闷了许多，但伊尔丝知道，他的心情也不错。

“都一样——不要这么死板嘛！”凯恩斯抱怨，“尼普顿是什么样的呢？风息之主会不会知道……？”

说着，他还特地压低了声音，大概是觉得自己议论起了神明的样貌，但并没有多少用，连站在身后的伊尔丝都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妄议神明！”伊文伸手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伊尔丝忍不住笑起来，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笑容已经在她脸上挂了半天。她忽然感到惊讶——她已经许久不用刻意模仿莎莎的笑容了。

她的感情诞生地悄无声息，或许并不多悄无声息，只是她没发现，但她很喜欢。

“卡洛希，你见过海吗？”她侧过身，卡洛希坐在离她不远的石块上，注视着海的方向。

卡洛希摇头，但伊尔丝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迟疑。

“理论上没有。”他强调，“或许在梦里见过。”

是作为神明的时的记忆依旧埋藏在他的灵魂之中吗？见伊尔丝向他走来，他往旁边移了一下给她让出位置，伊尔丝也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为什么会有海呢？”她想着，人类和神明大多都行走在陆地上，海里的生物并无智慧，但海却被创造得如此辽阔，哪怕人类与神明为了土地争论不休，大海依旧没有被让渡出来。

卡洛希的视线上移，阳光太亮，他感到眩晕。

是啊，为什么会有海呢？他迷迷糊糊想着，并没有意识到脑海之中逐渐形成的景象并不属于这短短的十数年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