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脸怎么这么红啊，你也受伤了？”

“内息有些不稳罢了，师姐你感觉怎么样？宗门还算稳当，无需担心。”乘月仙尊红着脸转移话题。

刚打发走盛曚，正好莫微终也醒了，她料理宗门事务，步乘月就去蓬莱岛听听翰林将军的供词。

贺如出来迎她，二人行至一方黑暗沙滩，熟悉的情景，正是当年林霖的秘密之地。

翰林将军被钉在靠近岸边的地方，一见到步乘月就咧开嘴笑，哪怕他反复被海浪淹没。

那水里闪烁着荧光，也不知贺如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搜过魂了，这是神虚舟奸细名单，战墟内的鬼气和怨气纠缠在一起，恐怕已经开始养鬼了。”

步乘月结果名单，闻言一顿，养鬼，养鬼区，原来翰林不是想自立为王，他要打造一个新的冥尊，利用无与伦比的万年的怨气，加上引渡来的鬼气，这样养出来的鬼，一定能与盛曚一较高低。

贺如还在说，“我们离开后，可有人再进去过？如果有人进去，那这个人很可能被当成鬼来养；如果无人再进，那就会从那些尸骨里养出个大鬼来。”

这下步乘月坐不住了，她立马回到神虚舟，告诉莫微终别让任何人再入万年战虚，最好把整个秘境都关了。

掌门发出紧急令，帆落后巨大的飞舟悬停在某地，船上人人自危，步乘月来得及时，拦下了一个已经走到秘境入口处的长老。

入口处围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就是高弥。

她不放心，四处打探不到那位师姐的闭关处，不知姓名出处，只能在这里徘徊，贺真尊弟子的眼神更让她心乱如麻，直到再次看见那道身影。

虽说模样和气度都不一样，但是对高弥的吸引力是一样的，她的直觉强得可怕。

步乘月还不知道，她已经很小心地改变眼神和仪态，也避免跟高弥对视，但还是被人察觉了。

她正跟莫微终解释，盛曚虽然既是她徒弟又是冥尊，但她不能一句话就把人叫过来清理鬼气。

“哎呀，鬼气怨气都差不多的，不叫她来也行，你随便找个鬼来吸收一下嘛。”

“师姐，鬼也会被怨气所伤，而且我没那么大能耐，那一百多年我是真的死了，全天下都在进步，我可没有，您真是高看师妹了。”

她懂养鬼区是什么玩意儿，这个刚有了雏形的万年战虚上的养鬼区，盛曚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莫微终收敛起嬉笑，语重心长地说，“人鬼殊途，还是说，师妹，你要舍弃你的族人和宗门吗？”

步乘月轻巧地扬起嘴角，莫微终对她不错，就以为所有人都对她不错，真是单纯可爱，步乘月曾经能不错眼地看着昌维佳送命，有机会的话也能眼都不眨地亲手送他去死。

宗门和族人，不过是她需要的身份认同罢了，步乘月清楚地明白，她想要在人群中不起眼又不好惹地活，这次就不能见死不救。

“我进去，师姐可放心？”

莫微终如果说实话，当然不放心，步乘月区区元婴，要面对成千上万年的怨气和不知底细的鬼气，怎能教人放心。

但同时她也清楚，她这个师妹对盛曚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步乘月能不能做到并不重要，她身后有盛曚。

步乘月答应了，就相当于盛曚应下了。

就算她是跟步乘月走的最近的师姐，也有自己的算计，莫微终一脸忧心，“师姐在外时刻守着你。”丝毫看不出她心里已经在笑了。

步乘月进去之前，又去了蓬莱岛一趟，总觉得翰林将军有话藏着。

故而她又亲自搜了一遍魂，下手重了些，等她做完，翰林已经要死不死了，步乘月用龙骨索绞他的脖子，逼问道，“乌玉玦？”

乌玉玦就是盛曚万兽图上的墨点子，竟也是初代冥尊的东西，怪不得能骗过她。

翰林脖子都快被勒断了，依旧能发出声响，大概他们鬼不用嗓子发音，“是，乌玉玦，就剩这点残余了，仙子也想要吧，不如我们合作。”

这仙子身上的盛曚味儿更浓了，真难闻，翰林看出来这仙子对盛曚阳奉阴违，也看出来盛曚对她视若珍宝，想着，就算弄不死，能让盛曚体会被背叛的滋味，也值了。

所以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书生模样谦和有礼，问步乘月要不要跟他合作。

为表诚意，他主动让步乘月再搜魂，验证他所说的关于乌玉玦的事都是真的，“不过它现在是有主的，就是我，若我死了，它也会消失，每个千百年不会再现世了。”

这话无从查证，搜魂也是搜不到的。

步乘月暂且不理认主一事，她问，“该不会你还要说这东西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弱吧，否则这样强的灵宝，怎么当时轻易就被发现了？”

当时，嘉佑来报，说翰林将军叛变，也就是乌玉玦叛变，太奇怪了，一个法器灵宝，怎么会违背主人的命令。

翰林将军说，因为盛曚有莲花座，都是初代冥尊留下的东西，帮了她一把。

他说的含混，步乘月心中有了计较，多半这乌玉玦并没有认主，他强行拿来用，才出了差错。

但她想要乌玉玦，也需要这东西，于是说，“合作暂且不提，本尊最多饶你一命。”

龙骨锁放开那细细一截脖子，翰林将军松快要了，眯着笑眼，“多谢仙子。”

“我会带你去见盛曚，你用乌玉玦捏个假的来。”

“做不到啊仙子，若是可以，我也不至于被捆在这，她直接用她的鬼气锁定我了，假的会被发现的。”

稍微一试探，步乘月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翰林说真正的乌玉玦在他手上，盛曚手里的不过是障眼法，步乘月也笑，甚至拱手做礼，比他还要端方。

“将军，别把话都说给我听了，左右我是修仙的，你还是到你们冥尊面前分辨吧。”

步乘月就这样彬彬有礼地提着大鬼，告别贺如后先走了趟万年战虚，丢下幽冥火，再联络盛曚去了阴司。

幽冥火可炼化那些污浊之气，先烧着吧，她得去把乌玉玦拿到手。

三言两语的功夫，她就跌坐在了宝座之上，冥尊大人身上。

没办法，这地方鬼气重，只能靠着这个活死人。

活死人圈着她可劲儿吸，把她齐整的头发蹭乱，“师尊终于舍得回来看看我了。”

步乘月罕见地顺从，不打不骂，而是低声说道，“先忙正事，秘境那边还等着我呢。”然后将翰林将军从储物袋里扔了出去。

她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盛曚当靠背使，真应了前些天盛曚对她的评价，“恃宠而骄”。

“我就知道他藏着坏，还说要合作，我才不信，不过诈他一诈，就什么都抖搂出来了，你再审审吧，主要是找到清理战墟的法子，它不能变成养鬼区。”

被遮掩起来的王位上，一派久别重逢的温情欢喜；大殿冰凉的地上，趴着嘶哑哀嚎的翰林将军。

他分明书生打扮，看起来也文弱的很，偏要叫自己将军，得了个惨烈死法。

“恶臭的魂灵。”盛曚很快搜完魂，点评一句，她急着和师尊亲近，师尊说要什么她就找什么，别的根本不会多关注。

“至于那个养鬼区，师尊不必忧心，养鬼区很耗时间的，这才刚开始，又被贺如搅得天翻地覆，依我看，幽冥火就够用了。”

“这跟旁的不一样，万年战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担心的是这个。”

她拉开一点距离，一只手落在盛曚膝头，“里面本就有怨灵，鬼气介入后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想替我去，但是你已经遭过这样的罪了，为师绝不会放你经历第二回。”

她尺寸拿捏得很好，想要万兽图拿里面的乌玉玦，却迂回着说些心疼盛曚的暧昧话，盛曚果真为之动容。

膝盖处传来的温度直达心窝，“师尊，没事的，那些怨灵不会变成鬼，他们连鬼都杀，就算没人清理，过段时日也就恢复如初了。”

格外温驯的仙尊叹息一声，“可惜神虚舟不会坐视不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就走一趟吧，也好安心。”

听起来她是叹人心悲凉，自己为神虚舟付出了太多，实则她只是感慨，自己不愧跟合欢宗渊源颇深，这手腕，太合欢宗了。

手腕转承，勾的盛曚另一个膝盖也发痒，想求求师尊也摸摸那边。

“你毁了我的好名声，我就再去挣一个，给咱俩都挣到，假装牺牲极大，最好在他们心上都留个疤，让他们都念着我的好，再也不要被人背后编排，从此鬼族人族一家亲，好不好？”

时不时的旧事重提让盛曚一直内疚，觉得对不起师尊，步乘月说什么她都听，讨好似的靠在她背上，语调依然森冷，但步乘月已经能从里头听出撒娇的意味了。

“我能不能也在身上留个疤，在师尊心里留个疤，好让你永远念着我。”

她有时候我不想要这身修为，这样身上就能留下各种疤痕，师尊见了必定也疼坏了

“很多时候我都想打死你，但是又想着，你都死了，”膝上的手掌安静下来，“盛曚，你这幅身体，就是最大的疤痕，永远都抹不掉。”

其实，盛曚也死了，死在浮瓷区的一个养鬼区里，身死道消，不破不立，再出来的，就是活死人冥尊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