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现在就下来了?”
总决赛结束后胜利方会举行颁奖仪式,少说也得半个小时,景北川哭腔还没散干净,几次想扶着江寒走都被对方拒绝了。
“腿不方便,就先下了。”
嘴上说着不方便,也没见他麻烦别人帮忙。
“一会儿直接走。”
“一会儿?”景北川眼泪也顾不上擦了,“去,找易楠?”
江寒点头:“越拖只会越难办,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景北川立刻联想到今天缺席的席方平。
接着江寒拨了个电话,很快有人领着他们从后门绕出去。
离开场馆,到了车上就全是江寒的人。
出去前景北川给周越发了消息,江寒刚一上车就麻溜地把腿上石膏给拆了。
景北川微愣:“你?你腿?”
“怎么?”江寒挑眉,“真以为我傻到把自己腿废了?”
“果然啊——”景北川靠上椅背,一笑,“你们玩射手的心都脏。”
江寒:“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景北川手机响了。
两人对视片刻,江寒打开车内隔断,景北川这双稳了AIP几年百分之九十胜率龙王的手在此刻抖若筛糠。
那两个字就在嘴边,他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阿北。”
往日最寻常的称呼,景北川心跳猛地一颤,眼泪却瞬间下来了。
“……我在。”
“我给你留的东西,你看了吗?”
这一刻景北川忘记了易楠根本看不见他,狠狠点头:“我看见了,易楠,对不起,我看到的太晚了……”
“不晚。”易楠轻声笑了下,“最开始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卷进来,不过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尽管不知道易楠想做什么,可景北川就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慌张地叫他名字:
“易楠——”
“天太暗了。”易楠说,“宝贝儿,把这段录像给江寒,然后好好生活吧。”
“你要干什么?易楠?!易楠?哥……你别吓我……”
手机内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泣,易楠闭上眼,手抖到几乎握不住手机,他说:
“替我淋一场金色雨吧。”
“不……”
通话被挂断了,景北川反手拨回去,打不通。
紧接着微信弹出好几条消息。
江寒沉默着给景北川递上纸巾,替手机主人点开易楠发过来的东西。
不仅有录像,还有录音和一些照片。
录像内容开屏就是谢成玉的脸,捂着脖子说话断续——
“只要你动动手指头,我保证给你奶奶安排最好的治疗。”
“你是要你的前程,还是要你奶奶的命?”
景北川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当初谢成玉让易楠背锅的时候,易楠他竟然……”
还没说完,江寒又点开了下面的录音。
“是你杀了谢成玉?”
是易楠,车内空气紧绷到极点。
“杀他的不是我,我只是用带你指纹的刀捅了他。”
这个声音,景北川立刻抬头:“席方平!”
“刀?”
“就是你自残那把啊,”席方平笑起来,“我还得多谢你留给我这个空子,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嫁祸给你呢。”
“你疯了吗?!”易楠吼道,“这是犯法的!”
“法在钱面前算个屁!谢家那老头都已经死了,谢成玉落到今天这地步也是活该!”
“那我呢?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易楠啊,你爱我吗?”
“……”
“爱是疼痛,让人刻骨铭心,让心甘情愿堕落。”席方平悠悠踱步,“你错就错在不该这么相信我,我承认我爱你,但你太不值钱了。”
“谢成玉挡了别人的财路,真正害死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他那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易楠咋舌。
“你看啊,往往伤你最深的,就是你的至亲之人。”席方平说,“我教你一个道理,孤身在外,永远不要放下戒备心。”
后面只剩下忙音,景北川此时完全顾不上伤心了,迅速将这些传给江寒。
“多久能到?”
“马上。”江寒注意着窗外,“我提前申请了起飞,到地方立马走。”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此刻景北川却没心情再调侃江寒。
他后知后觉想起,好像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易楠说的那句他没有听清楚的话,就是什么太暗了。
天太暗了。
不是现实里的天,而是易楠的世界。
太暗了。
总决赛打完到现在早已过了半夜十二点,江寒之前派过来的人跟丢了,靠路上易楠给景北川打的那通电话重新搞的定位。
有点绕,而且车子不好走。
景北川脱了队服丢车里:“钥匙。”
“你先别急,这路走不了一半车就得熄火。”江寒劝他。
“我没说开这个车。”景北川一抬下巴,指着旁边的杜卡迪,“废了我双倍赔你。”
“不行啊!”有人叫道,“江总,这太冒险了……”
“出事我担。”景北川说,“江寒,这我自找的,我都到这里了。”
江寒沉默良久,最终丢给他一个头盔。
“景北川,老子等着你给我拿冠军赚钱。”
“得令。”景北川带好定位器,长腿一迈跨上车座,“老板。”
显示路线的确很不好走,又陡又窄。
景北川压紧车把,前身放低。
他最开始成名暴富那阵练过赛车,少年心性桀骜不服输,破了好几家俱乐部的纪录。
灯光如同一把利刃撕开黑暗,越来越近了。
-
风呼啸着,炮竹仓库内,易楠静坐在椅子上,在他正前方的木椅上,男人双手被捆在身后,低垂着头像死了一样。
时间被屋外的风吹散,易楠瞥见男人缓缓抬起了头,指尖漫不经心转着蝴蝶刀,勾唇:“席老板,又见面了。”
席方平眯起眼睛,意识虽还有些模糊,却凭借声音很快猜出来了对面的人是谁。
“易楠?”
他说完下意识想靠近对方,也正因如此,才愕然发觉自己竟然被捆住了。
“你他妈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稀奇。”易楠偏头咳了两声,一撑扶手站起来,步子踏得随意,“我送你的东西,喜欢吗?”
那些录音、录像易楠不止发给了景北川。
若不是被抓了把柄,席方平也不会听易楠的话找过来。
“我还是小看你了。”席方平目光落到易楠手中那把森森蝴蝶刀上,“竟然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录了视频。”
“这不是哥你教我的么?”易楠笑容漂亮,却并未渗入目底,“孤身在外,永远不要放下戒备心。”
风水轮流转,席方平大笑几声,余音不绝:“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啊,易楠,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
易楠眼神倏忽暗沉,一把将刀柄掼上席方平脖子,周身戾气四起。
“席方平,好歹相识一场,我本来都打算放过你了,结果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席方平脖子气管被挤压,不消片刻脸就憋成了猪肝色,彼时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回答易楠的话。
“我奶奶根本没得肝癌,是你和谢成玉故意把她害死了!”
“……是……咳咳——咳咳咳——”易楠猝不及防的松手让空气瞬间涌入,席方平拼命汲取着缺失的氧气,咳得泪眼朦胧,“是,又怎么样?人都死了,人都他妈死了!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整个AIP的未来!”
“AIP的未来?”易楠没想到都到现在了席方平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颤声道,“你是为了AIP,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钱?!”
席方平眼球爬满红血丝,声嘶力竭,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我为了钱?要不是我AIP能他妈有今天?!”
“谁不是为了钱?谁他妈不是为了钱?!”
几句话吼完,回音消散。
易楠闭着眼连呼好几次大气:“你不就是喜欢钱吗?”
他三指转开蝴蝶刀握紧在掌心,这回对准席方平的,是刀刃。
席方平肉眼可见地慌了,疯狂想要躲开:“你要干什么?你他妈干什么?!”
可惜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易楠捆在了椅子上,挣扎不仅没能起到良好效果,反而让他跟着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头撞上水泥地的阵痛余感还没过,席方平紧接着感到脖子一凉——
易楠单膝跪在他眼前,如手握镰刀的死神。
“我要亲手,送你去给我奶奶赔罪!”
寒光划过他们两个人的眼眸,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电光火石间,杜卡迪车灯压过蝴蝶刀光,景北川飞扑上去一把护住易楠脑袋在地上被惯性带动着转了好几圈,头盔像个足球滚出去老远。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砸了个措手不及,易楠刀柄脱手,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先落进一个炙热怀抱。
那人连呼吸都在颤抖,双手却死死抱住了他。
“还好……”
景北川头上磕破了一大块,正在往外汩汩冒血。
易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却被对方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先行堵住了嘴。
那是一个吻。
“亲爱的,别怕。”身前这人像火焰制成的网,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笼罩,“这里只有我,只有你爱的景北川……”
“景北川来接易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