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与桑梓的几次见面,姜苡枝对于她的印象几乎可以用两个词语概括。
神秘。
还有社恐。
也正因如此,姜苡枝不再执着和她套近乎,尴尬地寒暄两句后便准备与陆云晟一同离开。
但今天好像不同寻常,发生的许多事都出乎意料。
比如此刻,桑梓忽然叫住她。
她回过身,只看见桑梓死死绞住手指,好像一声“姜姑娘”花光了她所有勇气。
“可以拜托,让我协助您管理安居所吗?”
“......啊?”
或许是知道自己这句话显得莫名其妙,桑梓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还有念慈,我也可以替您送她回去的。”
今天的话好像超过了她以往的份额,使此刻的她涨红了脸,垂在身前的手直哆嗦。
但她一定要说。
姜苡枝有点明白了,也可能并没有。
但她目光短浅,并且无法一直管理安居所都是既定事实,确实不如交给其他人。
况且还是个在未来大概率和她成为亲戚的人。
于是姜苡枝挥挥手,扬起笑脸:“那便辛苦姐姐你啦。”
**
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漆黑的夜幕找不到一点光亮,昭示着明日第一场春雨的来到。
“你同她很相熟?”
两个人久违地并肩走在街上。
“没啊,就说过几句话而已。”
这话说起来应当不可思议的,可陆云晟却一如既往地散漫,好像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那你还放心将那些孩子交给她。”
“这有什么,她未来可是我皇嫂,怎么可能对那些小孩子做坏事。”
“而且,虽然说不熟,但是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陆云晟挑起半边眉毛看她,表示愿闻其详。
得到预想中的反应,姜苡枝笑得狡黠,她突然加快脚步,来到陆云晟身前。
而后转过身同他面对面:“她不是浅凉人哦?”
对方的故作惊讶也同样在她的预料之内,陆云晟继续笑着向前走:“你倒越来越入乡随俗了。”
“果然,你就是知道。”
她耸耸肩,而后向左撤开一步,以继续同他肩并肩。
“话说,你不会有什么分身吧,不然之前你明明就在东铃,是怎么还能对这里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顺着姜苡枝的话:“别看我现在正同你走路,其实府中还有个分身在处理公务。”
“倘若时间正好,你指不定还能同他见上一面。”
姜苡枝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
“那我就期待喽?”
陆云晟被逗乐,改扬起头笑着走。
接下来的寒暄几乎都是消解时间的产物,直到她忽然察觉空气中弥漫的味道。
她的原计划是加快脚步赶紧略过,最后却还是忍无可忍地停下来。
“你饿吗?”
于是二人索性到馄饨摊坐下。
见陆云晟只要了一碗馄饨,姜苡枝探探头:“你不吃吗?”
陆云晟正随手替把桌子擦干净,闻言看向她,语气带着些故意的戏谑。
“是啊,毕竟我在这里吃独食,辛苦做事的分身要生气的。”
姜苡枝懒得理他,只哼笑一声,然后晃着脚东张西望,最后把目光落在煮馄饨的阿婆身上。
工作台不大,但很干净,阿婆把提前准备好的馄饨放入烧滚的水中。
可能是姜苡枝的目光太过显眼,做好一切后,阿婆便转过头向她慈祥地笑。
陆云晟目睹一切,又目睹姜苡枝尴尬地回以一笑,之后便连忙转向其他地方。
她看没多少人的街道。
冬天几乎快要彻底过去了,冰雪融化,万物复苏,她又重新听到鸟鸣叫。
那些先前穿着厚重的棉袄,拿着手炉仍然直哆嗦的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桑梓姐姐是西熙人吗?”
她的视线移来移去,最后还是移回到陆云晟身上。
“看来你的消息还是不太灵通啊。”
姜苡枝以为他的话就到此为止,可不是。
“她是南辰来的。”
馄饨被放到面前,白花花的热气在夜晚格外显眼。
“你之前不是一直假装不知道嘛。”姜苡枝接过陆云晟递过来的勺子,捞起个馄饨等待它凉。
她笑着睨他,“怎么现在又这么随便就告诉我了?”
“我不告诉你,你不照样还是知道。”
姜苡枝也不多想,“也是,看答案和自己想出来的怎么能一样。”
馄饨被她一整个塞进嘴里,她难得没心没肺地对着陆云晟笑。
**
姜苡枝早就听说了月清璃与宋无渡前几日晚上在府中刀剑相向,几乎大打出手。
虽然她曾承诺过再也不会听信宫女口中的谣言。
但是!
这次真的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讲。
她尝试着多方渠道打探了一下二人吵架的原因,最后却都无疾而终。
算了,因为什么吵架并不重要。
重要的应该是解决方法才对。
姜苡枝这样想着,忽然瞥见被她堆在一边许久也没动过的丝线。
这是太后派人送过来的,意思是让她学女红。
同这些丝线一道被差人送来的还有她的一句话——
“便不要说什么衣服了,总不至于到时候想送人东西时,连个香囊都绣不出来吧。”
对啊。
接下来的几天,姜苡枝几乎是闭关修炼,足不出户,终于大功告成。
她去到摄政王府,和她打听到的一样,月清璃有事出去,今天并不在。
经过不懈的努力,现在的她几乎已经成为摄政王府的第三位成员,甚至于府里的书房都有一张桌子是专门属于她的。
此刻的她正坐在这张专属的桌子前,面前摆的是宋无渡布置的抄写。
宋无渡就在不远处看书,只要抬头就能够看到。
“皇叔?”
为了打破宁静,姜苡枝试探着开口。
闻言,对方放下书朝她走过来:“是抄完了?”
姜苡枝登时往桌子上一扑,好用身体遮住纸张,她抬起头眯着眼睛赔笑:“还差一点,快了快了。”
宋无渡颇欣慰地点点头。
见他今天好说话,姜苡枝顺势开口:“对了皇叔,清璃姐姐呢?她不在府里吗?”
宋无渡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又很快恢复正常,“她有事出去了。”
姜苡枝装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纸张塞到桌子下面。
她双手捂住口袋,而后一脸神秘兮兮得看向宋无渡。
“......做什么?”
姜苡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而后浮夸地东张西望,终于在一系列表演结束后重新看向宋无渡。
“皇叔,”她故意把声音压低,从口袋里拿出香囊,“这是姐姐让我给你的。”
宋无渡伸手接过来,发现上面绣的是芍药。
“那个,姐姐说了,这个香囊你一个她一个,你把它戴在身上,就算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末了,她还特意加上一句:“那以后关于之前,还有今天来派我送香囊的事,就谁都不许提了。”
空气突然安静,姜苡枝自以为隐蔽地观察宋无渡的反应。
他把香囊收起来了。
他收起来了!
姜苡枝难掩欢喜,她压住上扬的嘴角,刚准备找个理由溜之大吉,对方就忽然开口吓她一跳。
“你同陆相很是相熟吗?”
姜苡枝微微皱起眉,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问。
她下意识否认:“没有吧。”
宋无渡的语气永远那么正直,即使姜苡枝可以感受到如今的他刻意舒缓表情做出闲聊的样子,她还是正襟危坐。
“那我先前怎么看到你们总是一同出现在皇宫。”
“不止他啊,我和宋启......”
宋无渡用书卷敲她头顶,姜苡枝揉揉脑袋讪笑着改口,“陛下,我也经常和陛下闲逛的。”
“永嘉,宫中的眼睛是数不尽的,”宋无渡弯下腰和她平视,说出来的话苦口婆心又语重心长,“陛下乃天子之躯,你虽贵为长公主,也不能直呼他姓名。”
“还有陆相,他理应算作你的长辈,我作为你的皇叔,你有些不合礼数的地方我都可以不追究,可他不一样。”
“莫要在他面前没大没小了。”
姜苡枝听不出他的话中有话,只敷衍一样地点点头。
“知道啦。”
**
解决了棘手的宋无渡,月清璃这边就好办多了。
她同之前一样,找了个宋无渡不在的时间来到月清璃的跟前。
她一面将香囊递给月清璃,一面一鼓作气地吐出所有的话——
“姐姐好久不见这是皇叔托我给你的他说他错了如果你收下这个就代表过往都一笔勾销了你们谁都不提了派我来送香囊也不提了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最后如她所愿,姜苡枝一面喘气,一面看着月清璃把香囊接过去。
大功告成。
圆满完成任务的姜苡枝难得有空瘫在府上。
忽然以白芷为首的一群人捧着一件衣服走过来,终于来到她面前停下:“长公主,您看这件可以吗?”
姜苡枝一头雾水:“什么?”
自从因为锦丝花晕倒后,时不时忘记些从前的事情是常有的情况。
于是白芷低头为她解释。
“是几日后祭祖的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