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好奇怪，明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能有这么大。

幸好路上只有地灯，亮度有限，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唯有宋昇目睹她的表情变化，他离得近，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他的眼。

其实宋昇刚说完“宝宝”两个字后也有点不自在，生平第一次使用这么腻歪的称呼——记忆中他爸妈都没这样喊过他。

不过看到姜愿的反应，他那点不自然瞬间消散了。

“宝宝。”他轻声重复一遍，喜欢上了这个称呼。

“你！”姜愿羞恼地瞪向他。

宋昇忍不住笑起来：“我怎么了？”

姜愿压低声音说：“你干嘛学别人？”

宋昇无辜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很好学，怎么办呢？”

姜愿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撒开手率先走向平台：“休息去了。”

宋昇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他们在小平台上休息了五分钟左右，才刚爬完一千阶，后面的路还很长，喝点水润润喉就得继续往上爬了。

尽管后面放慢了速度，没有用力太猛，但爬到两千步时，姜愿还是累得不行。

她撑在登山杖上，咳到干呕。

宋昇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等补充了食物和水，姜愿缓过来，有气无力地说：“我以为军训过后，我的体力会比以前好很多，现在才发现没有什么区别。”

宋昇不赞同道：“爬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姜愿耷拉着眼皮看他一眼：“你就哄我吧。”

宋昇失笑，认真地说：“不是哄你，刚刚那段路，下山的人不少，说明他们放弃了，但你没有。”

不得不承认，姜愿有被鼓励到。

她振作精神：“对，我休息好了还能继续往上爬！”

这次两人休息的时间长了些，等调整好，姜愿深呼吸一口气，杵着登山杖再次踏上石阶。

向上延伸的是看不到头的阶梯，一路上走走歇歇，每次停下脚步，姜愿都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端上，脚下缺乏实感。

她连拍照记录的兴趣都没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眼前开阔了些，他们爬到半山腰了！

在这里停留的游客更多，有一部分坚持不下去了，拖着疲乏的身体走向一旁的索道入口。

姜愿没有放弃的打算，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弯腰揉捏小腿肌肉。

宋昇坐在她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我们走完了一半路程。”

“才不到两个半小时吗？我还以为休息那么多次，得有三四个小时了。”姜愿又自信了，眉眼一弯，“这样感觉我们还挺快的。”

“确实，照这样的进度，肯定能赶上看日出。”宋昇从登山包里取出一些吃食，“多休息一会儿吧，吃点东西。”

姜愿一边吃一边扭头观察周围的一切，视线经过某一处时，她激动地摇宋昇的手臂：“哇，你看！”

宋昇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了一只拉布拉多犬。

姜愿笑着说：“小狗狗竟然也爬到这里了。”

宋昇学她的语气：“小狗狗，好可爱啊。”

姜愿连连点头：“是的，它好可爱。”

宋昇道：“我说的是你。”

姜愿已经累得失去了思考能力，眨眨眼问：“什么东西是我？”

宋昇哭笑不得：“没什么。”

姜愿也不在意，乐呵道：“狗狗一直在吐舌头。”

“累的吧。”宋昇下巴微抬，“它主人在喂它喝水。”

姜愿看见了，狗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男主人手上握着牵引绳，女主人正蹲在地上倒水给狗喝。

姜愿感慨道：“好温馨的画面。”

宋昇看她一眼，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养一只。”

姜愿摇了摇头。

宋昇只当她是嫌麻烦，不想养。

随即又听见她说：“养猫吧，养狗我怕没太多时间陪它玩。”

宋昇弯起嘴角：“好。”

他们俩走的时候经过小狗的身边，姜愿的视线一直落在它身上。

狗狗的主人发现了，女主人温声对姜愿说：“你可以摸一摸，它很乖的。”

姜愿被发现意图，不好意思地笑笑，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的头。

宋昇微笑着和对方两人点头打招呼。

狗狗确实很乖，不仅没反抗，还在姜愿的手心里拱了拱脑袋。

摸也摸到了，姜愿和宋昇跟那对年轻的情侣作别，继续上山。

走出几步，姜愿偏头对宋昇说：“要不养一只猫和一只狗吧？”

宋昇轻笑道：“行，都听你的。”

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不过兴许是身体机能逐渐适应了这个强度，后面累是累，但没了那种手脚发麻，好像下一秒就会眼前一黑晕过去的感觉。

凌晨四点，他们到达第三条索道的入口处。

姜愿的小腿肚在打颤，额边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她瘫坐在石椅上，嘴里喘着粗气：“哎呀妈呀，我好像要见着我太奶了。”

宋昇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她：“别瞎说。”

姜愿接过水喝了好几口，总算恢复了点力气。

其实宋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体力是比姜愿好不少，但他全程背着登山包，还得分心注意姜愿，此时也累得流了满脸汗。

两人为了节省体力，没多说话，并排坐着用湿纸巾擦汗。

周围游客的状态大多和他们差不多，都在安静地休息，边上有一家人倒是有说有笑的。

姜愿和宋昇离得不远，听了一耳朵。

原来是家里的小孩闹着要来爬岁与山，爸爸妈妈便趁着国庆假期带他来了。上山前，小孩雄心壮志，说自己一定要徒步爬到山顶，结果没走多远就一直喊“不行了不行了”，偏偏他还犟，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死活都不愿意改坐缆车上山，等坚持走到这里，就直接瘫在地上，恨不能直接睡过去。

姜愿往那边看了眼，果然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躺在他爸爸妈妈脚边，头下枕着一件叠起来的外套。

其他人见小孩毫无反应地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没成想他爸爸说他们夫妻俩都是医生，已经给他看过了，除了累啥事没有。

姜愿看过去的时候，小男孩正好睁开眼睛，伸手扯了扯他爸爸的裤腿，不犟了：“爸爸，我们坐缆车上去吧，我实在是爬不动了。”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笑起来，其中数小男孩的爸爸妈妈笑得最大声。

姜愿的嘴角也弯了弯，她转身拽宋昇的袖子，小声说：“宋昇，我们不坐缆车，我还能爬。”

宋昇表情微动，欲言又止。

阿愿到底明不明白，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学的，人家喊的是爸爸……

休息好了，两人又一次登上石阶。

姜愿目光坚毅地盯着前路：“还剩四分之一。”

宋昇道：“快了。”

后面这一段路程就比较有趣了，刚走了一小会儿，他们就到了一个打卡点——海拔1314米，寓意不用多说，姜愿自然是拍照留恋了。

越到上面，坡度越平缓，有的地方和平地差不多。

月亮西斜，晨曦微露，他们从天黑爬到了天亮。

临近山顶，在晨光中能看清连绵不断的草甸，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芬芳。

姜愿看了眼时间，抓着宋昇加速往上走。

“别急，赶得上日出的。”宋昇担心她累岔气，“就算没到山顶，这里也能看见。”

姜愿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往前冲。

终于，到达某处，姜愿松开宋昇，停下步伐。

他们前面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互相搀扶着，女人感叹道：“终于到了，不容易啊。”

二人说着朝前走了几步，露出被他们挡住的地标——海拔1700米。

姜愿兴冲冲地给宋昇看手机上的时间：“5:20，我们到山顶了！”

宋昇莞尔，原来她刚才那么着急，只是为了卡时间点。

山顶的人特别多，夜爬上来的，一早坐缆车上来的，甚至有不少是头一天就到了，在上面搭建帐篷休息了一晚。

五点三十五分，天空的颜色泛起鱼肚白，姜愿和宋昇十指相扣，凝神望着地平线处。

两人静静等待，东方既白，红霞扩散，舒云尽染。不多时，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脑袋，光芒瞬间划破天际。

姜愿全身上下都披上了一层金色，她呆呆地望着还不算刺目的太阳，沉沦在大自然的壮丽景象中。

很快，太阳整个跃出，天空顿时变得明亮绚丽，皮肤也感受到第一抹炽热。

“阿愿。”宋昇轻声呼唤。

“嗯？”姜愿扭头看他。

宋昇向她靠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含一丝情|欲，短暂触碰完便分开了。

“早安。”宋昇说。

初升的太阳悬挂在两人中间，姜愿弯了眉眼：“早安。”

两人沐浴在曙光里，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美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妇人轻拍姜愿的肩膀，询问能不能帮她和她老伴拍两张照片。

姜愿欣然同意，从老人的手中接过相机，却没有看见老妇人口中的老伴，直到老人找好角度站定，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相片。

姜愿心口一缩，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表现出异常，如约给老人拍好照片，微笑着跟对方说“不客气”。

老人离开后，姜愿主动牵紧了宋昇的手。

宋昇回握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依偎在他身旁，缓缓开口：“宋昇，你有没有发现？一路上来，我们遇见了好多人。”

宋昇“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姜愿说：“其中有些人，我对他们的印象格外深刻，我感觉他们就像……”

“就像人生中的不同阶段。”宋昇接过话头，“或许还像不同时期的我们？”

两人相视一眼，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姜愿笑了笑：“先前我爬山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好累啊，快点到山顶吧，求求了。我甚至觉得拿下这座山就是这趟旅行的意义了。”

“那现在呢？”宋昇问她，“现在是怎么想的？”

姜愿看着旭日下宋昇的脸，轻声道：“我现在觉得，日出，才是旅途的意义。”

宋昇伸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但笑不语。

她便知道，他听懂了。

旅途的意义，是你，是彼此。

“我们以后去更多的地方吧？”

“好。”

“有机会再爬一次岁与山，可以吗？”

“行，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