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秦杳便没再见过靳昭宁。
秦母转到普通病房后，秦杳在她身边照顾了她几天。她没去猪场，工作都交给刘姨干了。
住院期间，林染和赵昕一块提着水果和花篮来过一趟，但靳昭宁没来，问赵昕，她这人就支支吾吾的，说是在忙。
但微信上靳昭宁倒有回复秦杳，聊天也还是和之前一样，只不过不像之前那般频繁。
想来是临近发布会，太忙了吧，除此之外秦杳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也没太在意。
那天晚上两个人之间发生不愉快的缘由，也在专注于照顾妈妈后，被秦杳抛到了脑后。
这天，医生说秦母各项情况都很稳定，很幸运也没出现并发症，可以准备出院了。
医生交代完秦母要定期复查、避免摄入高盐高脂高糖的食物，又给她开了一些预防性的长期用药，出院了。
出院当晚，林染被邀请去秦父秦母家里，一块儿吃顿饭。
秦母说是为了感谢她，在住院期间帮她们联系了自己的同门，省去了不少麻烦。
实则是秦父秦母从小见着她长大，对林染又欢喜得紧，找个借口和她一块聚聚罢了。
……
林染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站在秦父秦母家的小院门口。
她正要给秦杳打电话，告诉她到了，被一直候在大门的秦母看到，踏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秦母大病初愈，面色还不算太好，但她眼眸里却溢满了光，带着岁月痕迹的皱纹被撑开，笑得灿烂：
“染染，来就来嘛！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阿姨要感谢你，给你买东西才对！”
“下次来阿姨家不准带东西了。”说着要接过林染手中的礼盒，帮她提一部分。
林染笑着拦住秦母的手，“阿姨，您这才刚出院，别提重物，我来提就好。”
听见动静的秦杳也从厨房走到门口，她此时系着大红色围裙，手上还举着一个锅铲，好不喜庆。
“来了，你陪我妈唠会啊，我和我爸做饭，快做好了。”
秦父紧跟在身后也走了出来，和秦杳一样的装备，但他围裙上全是面粉，小平头上也沾染上了些白，瞅着像是刚刚干仗了似的。
“诶！染染来了！叔叔给你弄好吃的啊，你先坐会。”
说完两人动作统一，扭头走回屋内。
秦杳的长相完全是结合了秦父和秦母的优点，这会看年过半百的秦父秦母，还能从她们眼尾和下垂的皮肤里窥见年轻时的美态。
林染看着她们对她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般，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当年她爸妈经常在市里，林染每每来秦杳家蹭饭的时候，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似的。
她话茬子一下打开了，和秦母进屋后东扯西扯，讲着小时候的事，聊了好一会儿。
须臾，秦杳和秦父相继从厨房出来，卡着饭点开饭了。
饭桌上，秦父先是向她们邀功，大肆宣扬了一番自己的创新菜系：低糖低盐低脂的馅饼。
他招呼着秦母和林染赶快尝尝，得到三人的夸赞后，笑得合不拢嘴，饭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
“要我说啊，你们就应该多回来一块吃饭。”喝了点小酒，秦父开始把话题扯到她们身上。
“染染的父母是搬到城里去了吧，就你一个人在这边，多无聊啊。”
本来两家人之前住的不远，她们的父母在年轻时彼此玩在一块，相互之间经常窜门。在几年前林染的爸妈搬走后，联系便也变少了。
“是搬过去有段时间了，不过我经常加班，也不会太无聊啦叔叔。”
秦母点点头，附和道：“是，你们当医生的实在是辛苦！”
“我生个病啊，在医院呆这么会儿，看那些医生哦，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说到这个她十分来劲，语调里带着感同身受。
秦杳也望着林染，给了她一个心疼的眼神，夹了一筷子牛肉给她，“我炒的，多吃点哈，林大医生。”
林染斜睨她一眼，但还是立马吃了，挑了挑眉，露出一副好吃的神情。
秦母目光柔和，停留在她们之间的小互动上，又话音一转道：
“不过我看你还好还有挺多朋友一块玩，放假什么的还能和大家一块放松一下，蛮好。”
秦父听完，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一拍手，给三个人吓一跳，目光齐刷刷地扫过去。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
“小靳呢？还有上次和染染一块来的那位领导，叫什么来着……赵…赵昕！对！怎么没有一块叫来？”
没成想会忽地听到她们的名字，秦杳倏地偏头，却和林染对视上了。
两人皆是拿起水杯，大口往嘴里灌水。
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被秦父秦母的眼光盯着不自在，秦杳这才解释道：
“她们两个最近在忙。”
“哦，这样。”
“那天我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她就在你旁边坐着看你睡觉，我看她就穿了件毛衣，外套都给你盖着。”
回想了一番，脸上扬着笑意，接着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小靳呢，看见我来了以后，又给我看了好多专业案例，让我放心回家，小靳是真的靠谱啊。”
秦杳微愣，心下了然，不免有些感动。
难怪那天晚上秦父说要来，最后却不见人影，原来是又被靳昭宁劝回家了。
「她是几点回去的？这么晚了谁会接单去村子里啊？」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还没抓住，又被打断了。
秦父一个扭头，朝向林染，话头又对准了她：“染染，我看你对我们家杳杳和对那位赵昕领导，好像不太一样。”
听秦父这么一说，秦杳回神，来了兴趣，放下水杯，挑眉望向林染。
而那人还举着水杯没动，只是呆愣地回望秦父，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你偷偷告诉叔叔，你那位领导是不是私底下欺负你啊，我看你好像有点怕她哦。”
话音刚落，林染被水一呛，“咳咳咳——”
「？」秦杳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这反应？她们指定有什么事！」
林染偏头咳了好一会，脸都涨红了，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那不是我的领导，是靳昭宁的同事，我们只是认识，不太熟。”
那天去医院，她们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赵昕，说她是个领导。没想到被秦父误会了。
秦父尾音拖长的“哦～”了一声，想着林染这性格会怕谁，许是还不熟才显得拘谨。
马上相信了她的说辞。
接下来，秦父秦母又问起林染近况，聊得不亦乐乎，一大桌饭菜就块见底了。
而有一个人，虽然表面在加入她们的对话，但在不禁意间，却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林染不得不一直到晚饭结束，都在回避这人的视线。
今夜，月明星稀，吃饱喝足后告别了秦父秦母，两人往河边散步，周遭都没什么人。
终于可以问了。
秦杳再次提起了在饭桌上，林染诡异的那幕。
“不太熟？”
“上次就想问你了，你俩怎么回事，上次怎么一块去的医院？”说着轻轻撞了撞林染的肩膀，用一副探究的眼神望向她。
“就是最近约了几次饭，刚好说要去看阿姨嘛，就一块去咯。”
她话虽说的坦荡，但眼神却一直飘忽不定，和在饭桌上没什么区别。
也是认识了那么多年的发小，秦杳再怎么也看出了猫腻。
“我爸都看出来了！你休想骗我。”
但林染还是没说话，眨巴眨巴眼望了回去，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
想到那天微信里林染说要追赵昕，秦杳瞪大眼睛，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不会？表白了吧。”
林染在秦杳的这边的形象向来都是：勇敢追爱，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即越想越觉得可能，不自觉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假的啊你？”
秦杳再猜下去，估计她们连猫都快养上了。林染连忙出声，止住了她的猜想。
“我没表白。”
话还没落地，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她问我是不是——”故意卖关子似的，拖长了尾音。
秦杳倏地微微张嘴，面露疑惑，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喜欢她。”
“啊？”
是有点明显，但是也没那么容易发现吧。
秦杳很好奇赵昕是怎么知道的，但她显然此刻更好奇，林染是如何回答的。
于是，又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
“我承认了。”
是她的风格。
“她说她也对我很感兴趣，”林染难言的笑意挂在嘴角：“所以她给了我个机会，我现在算是在……考察期？”
“那她那个十年的前任……”
“我没提起来过，但是看样子是早就过去了吧。”
她们停在河道边，手肘撑着栏杆，风把林染的话带入秦杳耳内，旋进脑海中转了一圈。
既然如此，那她之前担忧林染会打扰到赵昕的事就不存在了。
她们之后如何相处是她们的事，秦杳不是喜欢干涉朋友情感问题的人。
她点了点头，没再回话。
她望着河面上粼粼的波光，荡着蓝光，随着风流动。
倏地觉得她们两个都好勇敢，于是不自禁地，想到了她和靳昭宁。
她重新拾起了被搁置的念头。
一直扮演着胆小鬼角色，从最初的不自信，到后来刚有进展后的退缩，到现在的不确定。
这段时间和靳昭宁的关系，感觉就像是春季随风飘动的花瓣，靠近时伴着阵阵花香，想要伸手抓住却悄悄从指缝间溜走，但那香味却残留下来。
时不时飘来，勾/引完又消散。
她着急地想要问清楚，问清她的想法，问清她的顾虑。
如果她也勇敢一回呢？
于是，顺着脑子就把话说了出口：“我要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