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蒙尘灰暗，生死淬炼璀璨。
荣光不会被鲜血掩盖，反而在信仰坚守的余烬熠熠生辉。
风吹落在铠甲的积尘，血渍遍布的披风不再圣洁，猎猎翻飞，他始终微笑虔诚，认为自己恪守的并不是这圣洁。
征途不尽，丑恶难止。
骑士之路，永无终结。
———
一根针猛地刺入神经，
许尘霎时睁眼，发觉顾时已经醒了。
对方正看向这边竟微微颔首向自己示意，许尘愣了愣，下意识朝他笑笑，缓缓安心下来。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巨柱擎顶，圣光环绕。
他们正身处这殿堂中央，而四周层层观众席环绕，以二人身处的原盘式地板为原点逐步向上递增。
而偌大的观众席，座无虚席，鸦雀无声。
其中不乏有老人、残疾者，还有许多母亲带着孩子前来观看。
男人大多身着胸前刺绣胸挡的衬衫和束脚裤，女人以束腰的简约连衣裙为主，鼻梁高挺眉目深邃，金发碧眼，标准的西方人长相。
如同一场豪华营销的商业电影，即将迎来盛大的首映礼。
他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面色不愉，完全没有即将观看一场精彩纷呈的电影的兴奋，反倒有种已经N刷知道后续剧情的无趣感。
与其说是电影，更不如将其比作被欣赏厌倦的游乐场大马戏。
许尘与顾时，集万千目光，他们早已意识到自己是这场马戏的主角。
“蒋顺何琪楠人呢？”许尘说。
顾时眼皮都没眨：“不出意外，死了。”
许尘第一反应不相信这个结局，虽然他们目前没有依据判断何琪楠和蒋顺的下落，但博士给的金丹是自己看着何琪楠吃下的，排除崴货的情况下，至少不会落到小命不保的地步。
那么大概率他们是被分到另一个地方了。
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另一个宫殿，还是……
“不用想太多，蒋顺如果活着一定会优先跟你联系，目前看来要么人还没醒，要么真的尸骨无存，我只是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真到了那个地步这样牵肠挂肚也没什么用，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许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又领教顾时性格中非常理性又冷漠的一面，忽然觉得心下有些发寒。
“是这样……”他也没打算争辩“那这里，应该就是第二副牌了。”
“的确就是第二副牌。”
许尘的回忆停留在那套总是被自己和陈雀儿无可奈何打开的卡盒。
“第一场挑战的胜利队伍才能打开这幅牌，毕竟成神的名额只有一个，还需要进行最后的角逐。”
许尘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想不到你还真是涉猎甚广呢，不仅如此，还样样都会，样样都好。”
听上去真心实意的，许尘本人也的确是往这方面想的，可略懂内幕的人都知道，那抑制不住的飘香酸味早已不自觉漫出唇齿间。
顾时目光放在远处，语调平平，却让人分明感到染上几分戏谑：“只是运气不差，恰好玩过的东西都用得上而已，如果跟你相较的话，我还是更愿意甘拜下风。”
自动翻译系统已经无法估量这句话背后隐藏的讥嘲与挖苦。
许尘心理素质强得可怕：“……说笑了，还是你更胜一筹。”
顾时：“我不觉得。”
许尘咬牙。
此人得寸进尺！
似乎感觉到了许尘的忿忿，顾时眼角划过目光，不经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然后很快掠去，又敛去了笑意，恢复成冷如冰霜的模样。
许尘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看那边。”
顾时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只投影面板的钟表，大约已经运行很久了，此刻正进入十秒倒计时。
许尘忽而有种即将面临新挑战的兴奋，明知故反问：“第二副牌的第一个步骤是什么？”
顾时说：“抽身份牌。”
话毕，十秒倒计时恰好结束，殿堂上方传来一阵悠扬古朴的钟声，人群也相应反馈明显躁动。
只见一束月光透过殿堂的彩色玻璃窗，五颜六色汇聚在一起，最后竟成了最圣洁的白色，光线末端焦聚成一团光点，随着光线的缓缓减弱，显出个隐约的人形来。
人形自空中降落在高台，散去光芒，最耀眼的仍是那头顶的王冠。
金袍宝剑，神圣威武。
象征天神的国王一脸卷着毛的纯白络腮胡，眼神放空，是如神明俯视众生般的睥睨。
许尘倒没什么触动，食指抵着下巴：“工具人阵仗这么大呢。”
顾时：“工具也是所谓天神下凡的附身，没面儿怎么镇得住这些人，不会让他嚣张太久的。”
许尘不明白顾时打算怎么让工具人“嚣张不了多久”，随口道：“剑倒是顺眼，看材质应该是纯金制的，桌游卡牌绘图里可没这么精致。”
顾时冷冰冰的：“喜欢就走的时候带上吧，条件允许的话。”
自动翻译：你有能耐就从人家手里抠走，别光眼巴巴看着不动手。
许尘心想自己明明只是随便感叹一下，这顾摸鱼还真是不得理也没打算饶人。
他轻哼一声，用这种没力没气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国王降临的那一刻，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两张从二人视角看上去一摸一样的牌。
头顶的计时器开始计数，他们相视一眼。
许尘一向不计前嫌，十分大度地说：“怎么样，顾学霸，想要哪张跟哥说，这把让你先选。”
顾时也料到他早已经用精神力查看过两张牌的牌面，淡淡地瞥他：“精神力恢复了？”
这落到许尘耳朵里简直是“警告你别猖狂”。
实际上，他的眩晕后遗症早已褪去，精神力恢复了不说差不多也有大半，只不过他实在不想像个被人随意挑拨几下就疯狂辩解的人。
叹口气，看上去很遗憾很疲惫道：“没呢，感觉东西都不大能看清楚，不过为了我们共同的光明未来，我也这也算得上呕心沥血了。”
许尘笃定他即使不会愧疚，至少也会收敛几分。
顾时“啊”了一声，道：“那你别用了，倒计时还有时间，可以调整调整。”
有意无意的敷衍态度总是让人止不住往字面意思的反方向思考：许尘同学无私奉献的精神实在可歌可泣，让人心痛不已，我顾时顾学霸不屑为报，只好慷慨批准废物队友好好“调整调整”。
许尘眉心抽搐地看向倒计时面板，上面赫然数字三。
距离选牌结束还有三分钟。
之所以设定这三分钟的意义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如果此时蒋顺或者何琪楠在场，许尘姑且能将其用来讨论商量计划对策。
可顾时让他“好好休息”？
这点时间用来商讨是大概足够的，用来恢复精神力则太过苛刻了。
谁tm三分钟就能像广场遛弯的老大爷睡一宿早上起床一蹬腿似的活蹦乱跳啊？！
好好好，果真是炮轰弹炸无所惧，尖牙利齿最难挡啊。
分明是自己从来懒得跟他计较，可这货就是成天不想当人！
许尘叹口气，不再跟他软碰软，几步上前，伸手作势要抽卡，挑眉看他：“你选不选，不选我选了啊。”
顾时点点头：“你抽吧。”
许尘心下一动，利落抽走了骑士牌，另一张牌上写着乞丐二字，在骑士牌被抽走的那一刻自动归到顾时手里。
二人的装束也开始相应变化。
许尘的银铠受损率更高，遍布划痕和被鬼影烫坏的窟洞，依稀可见里面的白色短袖，那是临走前博士提供的，毕竟原先那件已经被他自己撕成露脐装了。
顾时身上虽也有不少刀斧的砍痕，却没有很显著的坏处，只是手背的烫伤严重，有的还在隐隐渗着血。
只见国王自带b格的身后打光分出两缕，分别投到二人身上。
刹那间，身体迸发出刺人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光线重新暗下来的时候，破破烂烂的铠甲已经消失了。
许尘身上出现一套崭新的铂金铠甲，腰间的配剑更长更窄，头盔的材质更加坚固，后脑处垂下长长的雪白盔缨，银白的金属折射出低调大气的光泽，脊梁笔直如松竹，破败沉疴一扫而空，少年意气焕发，光彩夺目。
一个不留神，他控制不住走过去单膝跪地在国王面前。
许尘：“我靠？”
对方用毫无波澜木偶般的眼神注视着他，拔出那把他一直很眼馋的金剑，就这么直挺挺的朝着他脖子劈过来。
许尘用力挣了挣，身体就像被钉子钉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难道他今天就要这样交代在这儿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甘心，可想了想又没什么不甘心的。
生死看淡这境界也很不错，他有些开心的想。
顾时底色冷调却又让人莫名安心的声色响起：“别怕，这是骑士的授勋仪式。”
许尘顿了下，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果不其然，金剑并没有真的朝着他的脖子砍下去，剑身轻轻落在右肩，许尘感到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是力量，也是控制。
周身骤然一松。
他呼出口气，立起转身，顾时斑驳的手握着一把与迷宫鬼影一般无二的斧头，斧锋损钝，身上原本的铠甲也被一套灰扑扑甚至破破烂烂沾着血污的麻衣替代。
气温并不算冷，可许尘疑心这样的衣服怎么防御和保暖。
想到这样的结果是自己故意且有些恶作剧念头而造成的，他忽然有些空。
这感觉不知该算愧疚还是心虚。
这样的衣物套在顾时身上，竟莫名的吸睛，撕裂敞开的领口暴露白皙的皮肤和锁骨，力量感十足的胸肌隐与破布之下，虽说青涩未脱，不妨碍引人无限遐想，搭配帅得无可置疑的五官与清晰的下颚线，竟十分符合网上很火的废土美学。
许尘忍住伸出大拇指的双手，不禁装作若无其事地多看了几眼。
他从来没质疑过自己的颜值方面，可也不得不承认顾时的确更胜一筹。
顾时早就察觉这只机敏的小猫的偷窥目光，垂下的眼睫朝那边扫了扫。
悠扬的钟声响起，回荡金殿堂的每个角落。
决斗正式开始。
二人的心不同程度的提了起来，观众却一脸茫然。
他们的内心早已麻木，观礼血腥，也不会有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