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捏了捏李长生的脸颊。
李持盈笑道:“第二次道心不再澄澈,当然是因为你啊,长生。”
李长生惊讶地看向他,失声道:“怎么可能?”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怎么不可能?”李持盈嘴角噙着一抹笑,跟他细数自己当时的心境,“修道修心,成为一个武学高手只需要十年如一日的练剑就可以了,但要成为武学宗师却一定要有一颗圆融的道心。”
“道法自然,从心而行,不虚妄,不我执。这是我一直以来奉行的道心法则。”
人心幽微,人无法做到知人,但反躬自省,却也难于知己。
只有道心清明澄澈,才能知晓自己一生都在追求什么,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是可以舍弃的。
李长生问:“你是在说前几天的事?”
“是。”
李长生当时说等他看清自己的心,倒也没说错。不过他看清的不是自己对他的感情,而是自己的道心。
“你跟我表白心意,当时我只觉得生气,我不能理解你为何会对我产生这种情意,这在我看来简直是荒唐。”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日久生情不是很正常吗?”其实李长生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等到发现时,它已经就在那里了,丢不掉,也忘不了。
李持盈笑着点了下头:“不过后来……不对,应该是今天在游廊独坐时想通的,纵然我不清楚我能否给你对等的感情,但我想跟你在一起,想让你平安喜乐,想让你一展笑颜的心却是真实存在,骗不了人的。”
“拂去心中一切浮沉般的外物,撇去世俗道德,看向虚妄后的真实,原来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明了,不过是我心里有你。”
李长生:“师父……”
瞥了左右两眼,趁着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李持盈飞快的他脸侧亲了一下。
李长生顿时愣住,连脚步都停了。
“我是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才是,不然这件事一直搁你心里多难受。”
李持盈笑着拉了拉他的手。
重新跟上李持盈的脚步,他缓缓摇头:“也没有难受,或者说我不介意。您能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
“你就这点要求?依我看这不太好。”李持盈去勾他手指,“你可以不知足一点,只要我有,你都可以要。”
李长生垂眸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斟酌他这句话的可信度,过了片刻,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完,李持盈眨了下眼睛。
看着他师父难得呆怔的模样,李长生问:“可以吗?”
抿了抿唇,但看着他点了下头,点完头李持盈立刻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李长生伸手揉了下他微微发红的耳际,勾了勾唇角:“不强迫您,您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没关系,”李持盈轻咳一声,又说了一句:“都可以。”
人们对家长里短的消息显然十分热衷,更何况是管平这种在梁州城有一定名声的人。
对于管平是否是管清冒名顶替的,苏秀玉还有一定的疑虑,并没有往外透露,但对于管平并非死于意外走水这件事,却不是他想隐瞒就能隐瞒的。
这件事经过一天的口口相传,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李长生走在街上都能听见其他人在谈论。
“管平的事似乎不太好办。”李持盈也听了一耳朵。
如叔孙所言,谢玉肯定不是杀害管平和杨开的凶手,如果凶手是管家里的人,倒是难办了。
李长生想了想却说:“或许叔孙的推测有理。”
李持盈一愣,“叔孙的推测?你是说杨开是被管平灭口的?”
“是关清。”他纠正。
“他是有这个动机的,只是这个不好跟叔孙他们说。”
李持盈:“你是说关清的以前的身份?”
李长生颔首:“关清有没有和以前一同在宫里当差内侍有联系,我不清楚,但其他内侍这两年都一一被杀,这是真的,假设他们有联系在,你说得知这些消息的关清会怎么想?”
“一个两个还能是意外,但所有人都死于非命的话,他肯定会察觉到是有人专门针对他们。”想到杨开遇见谢玉打听管清的反应,他说:“或许他会找人专门留意城中有无关于他的消息,比如杨开这种。”
“再假如,关清在听到谢玉来梁州城打听他的消息时,他又会怎么想?”李长生继续问。
“他会觉得果然如此,真的有人在针对他们这些人。而谢玉就是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时隔十多年后,将他们曾在宫中一起当差的内侍,一一杀死的人。”
李持盈顿了顿,又想起洛阳的事,“如果他又听说了洛阳重阳宴上的事的话,就会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李长生颔首:“关清这种做事严谨、只相信自己的人,怎么可能留杨开这么一个大破绽活着?”
李持盈亦是同意他的想法,但还是说道:“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并没有证据能证明杨开就是关清杀的。现在关清已死,又怎么去求证?”
“确实如此。”
“关清的死也是个未解的谜题。又是谁杀了关清?”
就在李长生思考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持盈正要拉着他向旁边让路,忽然,马蹄声就停了下来。
“吁——”
他回头看去,叔孙穆和苏秀玉后面还有几个差役,几人纷纷勒马停下。
苏秀玉立刻道:“管家有事发生,两位道长是否要一同前去?”
叔孙穆更直接道:“你俩别逛了,骑马去更快一点,速来!”
周遭已经围了一圈百姓议论纷纷,李持盈和李长生也不纠结,直接说走。
差役给他两让了马,四人纵马朝管家方向而去。
到了管家,门前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了,见官府的人来,被衙役驱赶着才勉强让出一条路来。
刘知县和管信已经在门前等着了,看见他们来,刘知县立刻迎了上来。
“府里衙役说又死人了?”苏秀玉看了他眼,边向里走边问道。
“是,”刘知县在斜前方引路,边回道:“下官刚来不久,就发现管信身边的婢女死了。”
闻言,苏秀玉转头去看管信,问:“这是怎么回事?”
管信操持家里的丧事,又被接二连三的死人事件搞得身心俱疲,脸色愈显苍白,只得被身边的小厮扶着。
冷风吹过,激起管信一阵咳声:“死的是我的贴身婢女,名叫楚秋。平时是伺候我起居的,今早起来没见着她,当时也没太注意,只当她身体不舒服或者有别的事耽搁了……”
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声,管信不得不停下来急促呼吸了两下。
他正要强忍着不适追上苏秀玉时,忽然一只手抵在了背后——
管信看过去的瞬间,一道温和的气息从他的背后渗入,像一股气劲似的在体内沿着脉络游走,所过之处如温水熨烫过一般,呼吸逐渐缓和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浑身轻盈的感觉了,像是回到了身体健康的状态。
真气在他体内行走了一个周天后,李持盈才缓缓收回手。
管信拱手表示感谢:“多谢道长。”
李持盈:“举手之劳,不过内力之法治标不治本,管公子的病还须找人对症下药才是。”
管信苦笑一声,没说什么。
这几年他也不是没找过大夫去看,但成效却所见甚微。
李持盈略微沉吟道:“叔孙医术还不错,或许可以去问问。”
“叔孙?”管信一愣,“是和您同行的那位公子吗?”
李持盈点头,“一会儿我帮你去问一下。”
管信回过神连忙道谢:“多谢周道长!”
几人继续往管信所住的院子走去。
苏秀玉和叔孙他们早已经到了,正蹲在婢女楚秋的尸体前查看。
见他们来了立刻招手让他们上前。
“这死者就是你的婢女楚秋?”苏秀玉看着尸体问道。
管信:“正是。本来早上没见到她我也没多想,后来知县大人过来问我家里的情况,我就突然想起这事,就让人去找,没想到……楚秋竟死在了自己房中。”
李长生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不大,但也不是很小。房间里的装饰简单但井井有条,案上的插瓶中还有一枝红梅,开的正艳。
旁边的架子上是几本坊间话本,桌上还有一方刚刚绣完的手帕,至于为什么是刚刚绣完的,自然是刺绣用的绣绷还在一旁搁着。
李长生微微皱眉,去看苏秀玉。
苏秀玉正在询问管信关于楚秋的事,一边叫来仵作验尸。
“你是几时发现的尸体?这个楚秋平日里都和谁有交集,她和杨开、管平的关系怎么样?经常联系吗?”苏秀玉看着他抛出一连串问题。
“我大约是两刻钟前和知县大人一起发现的楚秋尸体,至于交集方面,除了我她一般就和院里几个婢女们一起聊聊天。”至于其他,管信摇摇头:“楚秋是个严谨有礼的人,平日里也不会去关注杨开和我父亲之类的。”
“这就奇怪了。”苏秀玉打量屋中的摆设,“杨开和管平常有联系,还可以说被人一并杀了灭口,那楚秋这个和什么人都没仇怨,又独善其身的婢女为什么也会突然暴毙?”
苏秀玉想不明白,复又低头去看仵作。
“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
苏秀玉:“死因是什么?”
宋仵作起身道:“死者尸身完好,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口,尸体摔倒在桌边,嘴角有流涎的痕迹。初步断定是死于中毒,死亡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中毒?什么毒?”
宋仵作和叔孙穆异口同声说:“砒霜。”
叔孙穆笑了笑,手里拿着一个碗,朝众人示意:“在桌上放着,我想这应该是楚秋喝过的……嗯,药碗吧?”
他拍拍李长生肩膀,借来一方手绢在碗中一抹,将残留的药渣递给宋仵作。
宋仵作接过手绢,凑近闻了闻,而后对苏秀玉说 :“确是砒霜,死者应该就是喝了这碗药中毒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