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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知道自己在做梦。
毕竟三个不同形态的里希特在他面前,他很难说服自己这不是梦。
窝在他怀中的这只,粉雕玉琢的小小一个,脸埋在他颈窝处蹭来蹭去撒娇,眼泪要掉不掉,一双小肉手死死拽着他,语气佯装得可怜兮兮的。
“哥哥,我好难受,你不能陪陪我吗。”
“我不许你走,你别跟其他人走,你要是走了我就……”
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这只,脸搁在他肩膀上,暧昧的气息打在耳边。
他一言不发,只是细细地把玩着他的手,从他的手指缝隙中一个个挤进去,最终十指相扣。
明明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像只温顺的大狗狗,整个人却有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最可怕的是站在他眼前的这位。
一身黑羽编织镌刻着魔纹图样的华丽斗篷,内配漆黑劲装,俊美无俦,不怒自威。
这人冷眼看着另外两个自己对他摸摸抱抱,全程无动于衷,表情是说不出的陌生。
终于,他问了一句。
“你是谁。”
我……是谁?
恍若平地起惊雷,莫凡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对啊,我是谁。
我是谁呢……
明明知道自己有名字,但那两个字却说不出口。
忽然,他朝他伸出了手。
手指的触感冰凉,蜻蜓点水似的从他眉心、鼻尖掠过,最终停留在脸颊。
那双手养尊处优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但碰上脸颊的触感却不细腻,存在感强烈。
带着薄茧的拇指在唇角反复摩挲,最后沿着唇缝滑入,不轻不重地按压着,耳畔仿佛响起了意义不明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又附身靠了过来,歪过头看他,鼻尖近乎相抵,那张俊脸带来的视觉冲击一瞬间几何倍增。
他说:“你…好像很美味。”
……美味?
莫凡吓醒了。
清醒过来后,他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
他做春|梦了。
对象还是魔王。
这件事的惊悚程度不亚于教会那帮狗东西突然对他毕恭毕敬,卑躬屈膝。
之后莫凡捂着额头沉思了一个上午,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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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里希特短暂休眠完回来,莫凡就在进化成废人的道路上不断刷新自己的下限。
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可以连续好几天都不下床,也不出家门的!!
虽然莫凡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本性,天生懒骨头,咸鱼一条。
接下勇者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纯粹是当年为了保命而采取的下下策。
但是身为勇者被宿敌魔王养成了废物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莫凡鼓足勇气迈出了家门,打算久违地跟自己的老友们来一场亲切的回谈。
结果就看到自己三个好友一众见鬼了的眼神。
妖儿蹭得站了起来:“诶诶诶!!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中央教会圣殿在人族七大王国观礼下接受守护桂冠加冕吗!”
“???”莫凡满脑门问号。
“你说谁?我?”
“不是你是谁!教会那帮主教大清早就折腾到我那边了!”
天知道那时候他刚刚被吵醒,门外主教马上就要闯进来,门内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魅族族长躺在床上,心情有多么地难绷。
“喏,现在还在实况转播呢!”妖儿向后指了下身后的魔法光屏。
莫凡看过去,光屏中央,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半跪在教皇面前接受加冕。
他惊悚了。
这是什么鬼,替身使者吗!
老天终于看不惯他成天摆烂,所以派了个人替他打工了!?
……哇,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
白南星单手托腮:“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参加这种事。”
妖儿有些冤枉:“我大早上接到通知的时候也很懵啊!这家伙最近又老是玩失踪联系不上,没办法了才把你们叫来。”
莫凡:“……”
其实我只是在睡觉,你们信吗?
“没关系,叫我们过来是正确的。”
宋引墨情绪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除了你之外,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其他的原初数据。”
画面上,“勇者”开始发言,语气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器宇轩昂。
“以剑为誓,以星辰为冠。”
“诸位国王、领主,正在前线奋战的兄弟,以及所有在漫漫长夜中从未低头的子民们——”
三人看着画面中的“莫凡”,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真正的莫凡。
——觉得还是画面里这个更像真的勇者。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见识过魔族的残暴,那帮恶魔不断侵略我族的土地,残害我族的同胞。”
“但是请站起来,与我同高的灵魂们!我们的故乡还在!我们的亲人还在!”
“那帮肖小之辈永远不懂得人类之间的牵挂和羁绊!更不懂得我们人族世世代代守护的光明与正义!”
“我,以勇者之剑起誓,在来年丰收节来临之际,我会用魔族的鲜血浇灌焦土,用魔王的尸体祭奠英烈!让和平前夕的黎明重新降临在这片大陆上!”
话音刚落,人声鼎沸,欢呼沸腾。
先不说这段话里有多少属实,单就是这股气势,也能让人虎躯一震。
妖儿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半晌后嗫嚅出一句:“……哇。”
莫凡跪了,捂着自己的眼睛,大脑拒绝接受刚刚的画面。
“救命啊……”
这个人顶着他的脸,嘴里喊着羁绊啊、正义啊什么的就冲了上来。
带入一下自己,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妖儿此刻非常庆幸自己已经跟原初数据打好关系了。
不仅让他作为精灵族重新转生,平时还可以约出来喝个小酒,聊聊八卦,背后一起蛐蛐那些看不惯的人。
“哦,我看到团长了。”他指了指屏幕。
高台下方,一身骑士装束的“宋引墨”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宋引墨看了一会儿,发表看法:“还好这种场合我不用发言。”
妖儿眯着眼睛继续找:“小白呢小白呢。”
白南星:“我不可能在吧。”
不管是替身还是本尊,教会那帮家伙估计都看不惯。
莫凡喝了口茶压压惊:“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
白南星摊了摊手:“毕竟早就知道这帮家伙的存在,他们不出现,我们还得惦记着。”
宋引墨赞同道:“现在出现也是好事,起码不用费工夫找了。”
忽然他话锋一转。
“话说我们的勇者大人——”
莫凡背后一激灵,每次宋引墨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时候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只见宋引墨对他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劳驾一起去现场炸个鱼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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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加冕的庄严时刻,正当众人皆沉浸于狂热之中,殷切期盼着救世主——勇者,能够引领他们扭转局势,迈向和平与繁荣的未来。
不知何处,传来一道天音。
“可笑。”
那声音很近又很远,犹如烟云般飘渺,但一字一句却又平平淡淡,不起波澜,透着一种神圣肃穆。
“你连勇者之剑都未能拔出,有什么资格自称勇者,又有什么资格以勇者之剑起誓。”
一瞬间,万籁俱寂。
宛如兜头浇在烈焰上的一捧幽泉,将那点疯狂的苗头掐了个干净。
“这,这是真的吗?”
“勇者大人到现在都未能拔出勇者之剑?!”
“没有那把剑,勇者要拿什么去对抗魔王?”
……
人群中一片哗然。
毕竟继任的勇者数不胜数,但能成功斩杀魔王勇者之剑却只有那一把。
相传那把剑能够斩断世间万物,无论烈焰寒冰,山川星河,甚至四季轮回,因果伦常。
“勇者”神色镇定:“不是我未能拔出,而是尚未拔出。”
“各位稍安勿躁,我已与教会协商,不日后就会前往祭剑处举行拔剑仪式。”
“择日不如撞日。”
天音道:“勇者之剑尚未认你为主,你却以其起誓,已不能服众。不如今日就劳烦勇者,一同举行拔剑仪式,也好让大家安心。”
“勇者”思索片刻:“也好,那……”
“不可!”
此言一出,就连“勇者”也怔了片刻,出言制止的是一旁的教皇。
“……拔剑仪式繁琐,祭剑处又离此处相距甚远,若要今日举行,未免操之过急。”教皇强颜欢笑道。
天音轻笑一声:“小事。”
下一刻,诸位国王、主教、骑士团侍卫,与现场的上千名百姓,连同整座祭典高台……一同传送到了祭剑处。
祭剑处乃一道天险。
天地在此割裂,暮色自青灰色山体间渗出,罡风在犬牙交错的峰峦间呜咽。
这里既是上天遗弃之地,亦象征着人类永恒的斗争与反抗。
教皇背后一阵发麻。
凭他的魔力量,都无法一同将如此庞大的人数进行远距离传送。
那道天音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是……神?
“勇者”看着高台上那把半截剑身已深陷灰岩、锈迹斑驳的勇者之剑,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一阵电流震颤脑髓,浑身兴奋地开始发抖。
这是他的所有物。
是他的!
“教皇冕下,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勇者”目光灼灼地盯着教皇。
他知道这里被布下了禁制,只有与教皇同行,才能顺利走到最高处。
教皇眯眼看了他片刻,终于道:“可以。”
“但你也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勇者”囫囵地应了几句没忘,就一把拽过教皇上天梯。
他三步并作两步,不多时,便来到了那勇者之剑旁,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勇者大人为什么还不拔剑啊?都过了有半刻钟了吧。”底下有人奇怪道。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肯定是要有什么咒语、唤醒仪式之类的,要与勇者之剑进行充分共鸣,传说上都这么写的。”
“可是这也太久了。”
……
又过去片刻,他们的勇者大人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另一种声音悄悄在众人间肆意流传开来——
“勇者大人,他不会……是拔不出来勇者之剑吧?”
高台上的“勇者”此刻冷汗直冒。
他拔不出来,他怎么会拔不出来?!
这明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武器!
就是他精神极度紧绷之际,对面一道调笑声突兀地起。
“拔不出来就别硬拔了呗,你再这样拔下去,底下的这块石头都要被你搬起来了。”
“勇者”被这声音吓得放开了手,往后踉跄了几步,一抬头,只见对面一位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家伙,正靠在灰岩上托腮看着他。
“你好啊。”那人比了个敬礼的手势,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勇者”艰难道:“你……你是谁?”
那人似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你不知道我吗,我是你啊。”
“开个玩笑,我叫莫凡,呃……不过你也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才对。”
“勇者”皱了皱眉:“我不叫这个名字,我没有名字,我就是勇者。”
莫凡看了他一阵:“哪怕现在你连勇者之剑都没拔出,你也坚称自己是勇者?”
“勇者”瞬间破防:“我只是现在没拔出而已,不代表我以后一定拔不出来!这就是我的,因为我是真正的勇者!”
莫凡眨了眨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就算你一直拔不出来,你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