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还没到饭点，染宁在医馆外坐着个小板凳休息，医馆里的白品轩分外扎眼，所以她干脆呆到医馆外面。

虽然没有落日余晖，但好歹没有恶心人的存在。

她熟悉倒霉，看来可以带着白品轩倒霉。

染宁正盘算怎么让白品轩倒霉，陆潮生就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东西。

那东西乍看稀奇古怪，但仔细看就发现只是些草叶混在一起。

杂七杂八的草叶构成花的造型，仿佛还有点精雕细琢，可怎么看都只是些路边落叶杂草。

染宁皱眉抬头，实在难以心领这种好意。

可陆潮生完全不在乎她的反应，似乎只是需要顺理成章走过来。

“今天在山上出了什么事？”他问得很直接。

染宁拿着东西一愣，想了想也问：“这东西是山上的？”

“后院的，”陆潮生还是问，“出了什么事？”

染宁知道送那东西只是走流程，也问：“你不知道？”

“他刚才有点奇怪。”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染宁还是听出其中含义，于是说：“他今天也上山了。”

陆潮生惊讶地指了指远处山林，染宁点点头。

“什么时候？”陆潮生完全没发现白品轩上山的事。

“两边都完成布阵以后。”

“他去干什么？”陆潮生压根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染宁说出最终结果：“他去添乱，不过失败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昏暗，但陆潮生的脸色阴云密布。

见到此景，染宁突然想逗他一下，于是先说出一个前奏。

“他事先知道此事，估计早有准备。”

陆潮生想起白品轩的态度，就是他站着别人只能躺着。刚才又说那种话，估计就没对傀儡放心过，即使他们是功法来源。

于是他赶紧问：“他干了什么？”

“他悄悄摸到旁边林子里，看到那些人在专心干活，气得不行。”染宁加重语气，强调出白品轩的状态。

但陆潮生关注的是：“你怎么知道？”

“我在林子外面，一转头就看到他了。”染宁解释。

陆潮生回想一下当时众人的站位，确实是染宁单独一人站在远处树林边缘。

“他要施法搅局？”他问得很确定。

染宁点头：“所以我在外面守着。”

“你怎么阻止的？”陆潮生一脸迷惑。

染宁说出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

“我没阻止。”

陆潮生一脸茫然：“你不是说他失败了？”

“我还没动手，他就败了。”

陆潮生大惑不解：“……啊？”

当时的确无事发生，白品轩动手，染宁没动手。

——也就是说有其他人动手？

“……还有谁？”

染宁见他毫无头绪，就知道陆潮生完全没想到那一层，于是说出答案。

“是病人和傀儡的阵法挡住他的攻击。”

这句话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陆潮生沉默了，也只能沉默。

病人和傀儡在白品轩面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今他们竟然能挡住白品轩的攻击？

这就仿佛蚍蜉撼树成为现实。

“……你确定？”他无法彻底相信。

染宁知道太过匪夷所思，就描述一下自己曾经的状态：“那时我都被吓到。”

陆潮生还是没有完全相信。

“他的阵法已经铺开，当时我都走进树林准备动手了，”染宁说着说着就有点想笑，“结果无事发生。”

“他当时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她实在忍不住就笑起来。

笑了一阵子，染宁才说出结论：“你让他们好运，所以他就倒霉，也只能倒霉。”

陆潮生抬眸，眼底有些惊讶。

——倒霉有倒霉的用法，好运也有好运的用法？

“照这么看来，如果我带着他倒霉，那他们就会好运。”染宁仿佛道破天机。

——这边的倒霉就是另一边的好运。

虽然这句话过于震撼，但陆潮生还是反应过来：“他还会动手，他说傀儡有问题。”

染宁说出关键：“今天他用的只是表面上的功法。”

“今天只是小试牛刀，明天他应该会重点破坏。”陆潮生强调。

“那明天重点防御？”

“防不住的。”

陆潮生瞬间就把话说死，染宁知道话还没说完，所以只是皱了皱眉。

“我们只能骗他。”陆潮生点明方向。

这话有点深不可测，染宁只好问：“怎么骗？”

“要让他认为傀儡对他有利。”

据说骗人的秘诀是先骗自己，所以染宁问：“你信吗？”

“只要做出来，不信也得信。”陆潮生指了指远处山林。

既然眼见为实，那就实给他看。

染宁衡量一下双方实力：“我带着他倒霉，傀儡让他好运？”

“总之就是让他觉得傀儡是自己人。”陆潮生点点头。

今天的倒霉就是明天的好运。

就像今天在路上摔一跤，明天就有人说你摔出百两黄金。

感觉有点匪夷所思，染宁勉强指了指医馆：“要不要跟他们说？”

——就算是傀儡也不会信这种事吧？

“我跟两边说一下。”

陆潮生轻描淡写地说着，转身走进医馆。

医馆里的白品轩见陆潮生走来，就转头看外面的染宁，她还是皱眉看着那团草叶做成的花。

“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她说今天那些傀儡布阵了。”

这件事原本众人皆知，可白品轩不会询问其他人，所以任由陆潮生自由发挥。

“你没发现？”白品轩有点怀疑。

“我只知道病人布阵的事，”陆潮生详细描述，“吕灵安叫他们上山当然不止是为了干活，还有教学，当时在那边说了很久。之后那些人磨磨蹭蹭地布阵，吕灵安又叫他们改了好几次才结束。”

“……那他们？”

“估计是受到刺激，毕竟他们也熟悉这种事。”

陆潮生的话让白品轩想起之前半夜一群傀儡冲进医馆布阵。

相当熟练，相当棘手，他甚至还找不到攻击的方法。

他们自身已经达到那种程度，再看到病人笨手笨脚的样子，基本不能忍。

“就说那是一种假象……”白品轩说得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在感慨什么。

陆潮生却说：“但也未必就是坏处。”

“难道还能好？”

白品轩有些不满，那些傀儡布阵抵挡他的进攻，这已经坏得不能再坏。

“这只能说明他们能运用功法，”陆潮生没有急着一争高下，而是微微停顿，然后才说出下半句，“至于怎么运用，他们无法彻底掌控。”

白品轩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才问：“还可以怎么用？”

“我之前跟他们说过几句，略微熟悉，等会儿再去说一下。”

白品轩说出现状：“操纵他们的阵法已经消失……”

“所以接下来就有可能听你的。”

陆潮生的话仿佛一记响亮的锣鼓，让人一振。

白品轩想了一下傀儡的大致情况，感觉他说的有点道理。

于是他先指出一个问题：“山上的病人太碍眼。”

“他们今天布阵也是因为病人先布阵。”

这话说中白品轩的痛处，他就说怎么会有两个阵法出现在山上，原来是那群闲着没事做的病人引起的。

一想到他们还在外面学习修道，白品轩就有些头痛。

“那看来明天也会这样。”他叹了一口气。

白品轩这时的态度当然不代表他接下来的行动。

所以陆潮生问：“不如让他们调整一下？”

“怎么调整？”

“今天只是单纯防护，明天再加上进攻。”

“……进攻谁？”白品轩似乎有了一点兴趣。

“你说呢？”陆潮生抛出幌子。

白品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转头指着医馆外，这时外面只有染宁。

“……她？”陆潮生眉头微皱。

“又不可能所有人。”

“……有点棘手。”

“你跟他们好好说一下。”

白品轩起身出去打饭，陆潮生则转头看了染宁一眼，见她走去灶房，才走过去跟她说：“你明天要做好准备。”

染宁饭还没到手，就感到沉重的压力。

陆潮生单独说这句话，绝对没好事。

想了一下，倒霉至今也没什么好事，也就那样，不过如此。

这天病人都回去了，众人只是在专心吃饭，因此医馆安静很多。

陆潮生吃完饭就走到傀儡那边。

“今天你们干得很好，不过明天要稍微调整一下。”

傀儡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陆潮生先点明情况：“虽然你们功法有所损失，但布阵还是没问题。”

傀儡依然没说话。

“不过具体布阵要稍微调整一下。”

“今天你们的阵法只有防御作用，这还不够，毕竟今非昔比，时不时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所以你们最好还能应对突发事件。”

傀儡一脸迷惑。

“此地风平浪静不是运气好得来的，是打下来的。你们家那边会发生什么事，这边也会发生，只是被挡住了。”

话说到这里，傀儡的神色有些变动，毕竟都是远离家乡的人。

“如果在这边成功，或许在你们家乡也能成功。”

“……还救得回来？”有傀儡弱弱地问。

“不是绝对，但十有八九。”

陆潮生说的这个数相当高，众傀儡一听就来精神了。

“要怎么做？”

“急不得，一步一步来，”陆潮生先安抚他们的情绪，然后才说，“明天你们先让阵法具有一点攻击性，不止是单纯防御。”

“攻击什么？”

“不用刻意攻击什么东西，只是要有一点不可冒犯的模样。”陆潮生出言劝导，他总不可能让傀儡去攻击染宁。

“这样就行？”

“外来事物见到这种情况，也许会稍作收敛。”

至于收敛的是谁，那就不一定了。

“要是没收敛呢？”

“这边还有其他人，他们会负责。”陆潮生的意思是他会负责。

“这样就行？”傀儡还是有点担心。

“先看看明天具体情况，有什么要调整的之后再说。”

其实陆潮生就是让傀儡保住医馆这一带，毕竟明天会出什么事还不好说。

看样子是得结合好运和倒霉用一下。

至于是谁好运、谁倒霉那就只能做一个简单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