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暄订好了回赵回溪家的票,在赵回溪的再三勒令下,他被迫将两个人的位置安排在机舱的最前端和最尾端。
赵回溪叉着腰叮嘱他,“到时候我先去,你再去。”
闻暄摸了一下团团柔顺的毛发,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听到没有啊!”赵回溪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他的太阳穴。
“听到了。”闻暄躺到沙发上,顺带着把赵回溪拉到他身上,“等回去了,我住哪?”
“住哪?自己找酒店住呗。”
水湾村周边近几年发展不错,大小旅店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根本不缺住处。
闻暄抱住她的腰,“我不能和你住一块吗?”
“你疯了吧?!”赵回溪掐了一下他的脖子,“你想都别想。”
回家那天,赵回溪难得起了个大早,并且没有发作起床困难症。
她没想到的是,闻暄起得比他还早。
赵回溪靠在门上,看他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箱。
和仔细的人谈恋爱就是省事,出门都不用自己收拾行李,全是闻暄帮她装的,他记性好,根本落不下东西。
“都装好了?”
闻暄看了她一眼,没回她话,绕过她,从卫生间的橱柜里拿出两包卫生巾,然后往行李箱里一扔,再拉上拉链,放到玄关处。
“装好了。”
她的生理期,闻暄记的都比她清楚。
赵回溪困得打了个哈欠,考虑晚上还得赶飞机呢,她想午睡一会,往床上一躺,不过一分钟就睡着了。
闻暄又检查了一遍她的包,确保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后,他才去洗澡。
等赵回溪醒来后,他们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往机场赶。
凌晨一点,她鬼鬼祟祟地钻进机舱,宛如一个小偷,而另一边的闻暄却如鱼得水般找到位置坐下,然后开始睡觉。
她突然有点后悔睡午觉了,现在一点也不困,只能和窗户相面。
赵回溪从包里拿出来一本闻暄塞进去的一本书,专门为她解乏用的。
凌晨三点半,飞机落地。
赵回溪继续偷偷摸摸地躲进出租车,然后抵达了水湾村附近的小旅馆。
不想深夜打扰到爷爷奶奶,他们选择先订个旅馆凑合一晚上。
赵回溪刚进房间没多久,就感受到腹部滑下一股暖流,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卫生巾,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卫生间。
闻暄乘坐的出租车比她晚到一会,一进房间,就看到她那一张惨白的脸。
他皱了一下眉头,从她的包里找出布洛芬,边帮她接热水边说,“回长榭后,去看一下医生吧?总不能一直靠吃药缓解吧?”
赵回溪吞了药片,虚弱地靠在床头上,闻暄将她捞到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腹部,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样会好一点吗?”
她点了点头。
赵回溪在这种时候最老实,平时张牙舞爪威风八面,一到生理期,整个人就安静下来。
他用被子裹住赵回溪的身体,等止痛药起效后,她才慢慢睡过去。
如今已经五点了,他在飞机上睡了一段时间,此刻毫无困意,他一边继续帮她揉着腹部,一边帮她预约医院。
天光大亮,赵回溪被闻暄轻轻喊醒,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又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给爷爷奶奶拨了个电话。
“喂,奶奶,今天我们回去。”
“嗯嗯……不用准备太多啊。”
“还没定好呢,不着急。”
赵回溪边洗漱边和奶奶通电话,手掌里接了点凉水,往脸上一泼,彻底清醒了。
两个人又是一前一后抵达了水湾村。
站在熟悉的村口,闻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还会回来?”
“想过。”
赵回溪笑了一声,“这里变了很多,之前回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柔软的水泥路变成了坚硬的油柏路,一座座茅草屋也蜕变为一幢幢小楼房。
只是她爷爷奶奶腿脚不便,多年以来,依旧生活在平房里。
路上遇到了很多邻居,他们问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赵回溪说是男朋友。
村里人不熟悉娱乐圈里的琐事,自然也不知道闻暄的身份,他们看这小伙子虽然把自己包得严实,可身上透出来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邻居们笑了笑祝福他们。
“小溪姐姐!”
一个女孩扑进她的怀里,拽着她的衣角,“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
赵回溪用食指蹭了一下她的鼻尖,粲然一笑,“嗯,春晓,我回来了。”
小姑娘一直缠着她不放,闻暄沉默了一路,此刻终于开口了,“你留在这里和她多说几句话吧,我先过去。”
赵回溪颇为吃惊,“你还记得路?!”
“记得啊。”闻暄骄傲得像个孔雀。
他回忆了一下那条藏在记忆深处的路,推开那扇古朴的门,凝视着那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两个老人听到开门声,回过头,了然一笑,“你是闻暄吧。”
春晓是被她奶奶喊走的,小姑娘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赵回溪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在家里会待几天,这段时间都可以来找我玩。”
一回到家,她就看到闻暄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洗菜。
“我爷爷奶奶呢?”
“在里面。”
她推开门,看到两位老人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走过去,将他们带离灶台。
“和我回去吧?”她望着两副慈祥的面孔。
奶奶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去了就是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那里很便利。”
爷爷咳了一声:“离不开啊,我们都在这儿生活一辈子了,这是我们的根。”
赵回溪垂下了眼睛,眼眶有点湿润,“我好不容易有能力了……”
“小溪啊,你对自己好点,我们就放心了。”奶奶牵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想看你幸福。”
赵回溪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想让你们幸福。”
“你好好生活,我们就幸福。”
吃完午饭,两位老人准备午睡,赵回溪带着闻暄去了个地方。
他们走在朝夕河畔,赵回溪停在岸边,回头看他,“你还记得这里吗?”
闻暄点头,“记得,在这儿,我不小心把你撞下去了。”
“你当时哭的很惨,我都没哭。”
他低头看她,“因为怕你出事。”
“拍《死夜》之前,我回来过一次,当时出幻觉了,在这条河里看到过你小时候的影子,那会儿,我真的很讨厌你。”
赵回溪继续,“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忘记我,我在想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值得你记住,为什么在我看来很重要的一段关系,在你那里好像就成了笑话。”
“在《荆棘》前期,我对你的态度很不好,的确有点公报私仇,可是那时候我恨你,闻暄,尤其是你说出夏季大三角和紫薇花的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我想,你凭什么把我忘了?”赵回溪踢了一颗脚下的石子。
“可是,那一切好像都是有迹可循的,你不连夏季大三角都记得,又怎么会忘记我呢?但我怎么也猜不到,你是发生过意外的。”
闻暄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赵回溪仍然继续说:“我是个很拧巴的人,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但一直在否认这段关系,之前我们一起掉进沟谷,你昏迷不醒,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你离开,也许从那时起,我就不恨你了。”
“闻暄,谢谢你,一直选择我。”
他鲜少安静,此刻只有赵回溪喋喋不休,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有时谈起儿时过往,有时说起近期琐事,全是关于他的。
山边的夕阳染红了云彩,渐渐落下,她的眼睛里藏着闪动的微光,比此刻的朝夕河还要柔和。
闻暄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三十岁的时候,和我结婚吧。”
赵回溪弯了眉眼,“好。”
在水湾村待了几天后,两个人纷纷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他们同时被一场晚宴邀请,就在一周后,原本计划在水湾村住至少一周,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乱了阵脚。
这段时间里,赵回溪和闻暄送爷爷奶奶去市里做了次全身体检,老人们身体还算硬朗,她又再三劝告他们与她一起前往长榭,可他们依旧不想离开。
走之前,她在卧室的枕头底下塞了厚厚的几沓现金,离开村子前,赵回溪的鼻子一酸,眼中霎时蓄满了泪水。
“我真想永远待在这里。”她看着爷爷奶奶的背影,抽了抽鼻子。
闻暄捂住她的眼睛,揽着她的肩膀,带她离开。
回到长榭后,生活又忙了起来,她被邢玉逼去试礼服,并且每天都三令五申:
“到时候不要和闻暄打招呼。”
“不要和他说一句话。”
“不要和他互动。”
“不要和他有眼神接触。”
“不要聊与他有关的话题。”
赵回溪抽了一下嘴角,“知道了啊。”
晚宴那天,闻暄比她先入场,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摆弄着刀叉,电光石火间,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抬起眼,盯着眼前那片洁白瘦薄的背,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