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傀儡朝莱克西的“尸体”张开了嘴。

这是石傀儡的一个特性，会把猎物吸食入腹中，以增加战斗力。

把头凑近的那一刹那，莱克西的眼睛睁开了。她直接把握着魔杖的手伸进了石傀儡的嘴里，另一只手支撑自己快速爬了起来。

只有莱克西能看到，连续两道绿光在石傀儡的嘴里被释放了出来。

第一个咒语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所以第二个才被弄了出来，但实际上在第一个咒语之后，石傀儡虽然可以扭动脖子，但嘴就再也合不上了。

这个时候莱克西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好，石傀儡的嘴总让她想起泥沟里的桥下洞。

莱克西从来不喜欢去那些男孩子的男子气概冒险，但戴斯蒙德一定要拉着她去，那年她高中毕业，艾伦把她丢去了布莱因德：“去吧，莱克西，很好玩的。”

“相信我，戴兹。”莱克西当时说，“你走到那些洞里里就是你噩梦的开始，你坚决不想被姨夫发现你去泥沟里玩了，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我又不是去表演徒手抓鱼。”戴斯蒙德说，“之前我的朋友们还在那里吃过蓝纹奶酪，和那里的味道非常搭。”

莱克西知道戴斯蒙德的那些朋友，每一个好种，都是她的姨夫给戴斯蒙德找的朋友，没有一个是戴斯蒙德自己找的。

所以她是真的很担心，担心戴斯蒙德继续和他那些朋友玩下去的后果，担心他们会不会带坏他，后来自我安慰说他如果要坏早就坏了。

“戴兹，你不会去的。”莱克西满脸的笃定，“你这样会把自己弄得臭烘烘和脏兮兮。”她重点加重了“和”的发音。

戴斯蒙德不以为然：“我连欧米内斯的城堡都敢靠近，我有什么不敢的，去玩之后洗澡就对了。”

然后他们就去了，戴斯蒙德发誓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就算窝在斯莫尔家的大沙发里看一下午的电影也没有当时那么开心。

可莱克西总是会隐约感受到一股恶寒，这种感觉让她寒毛战栗，好像城堡里的欧米内斯正在看着他们，她每次回头，城堡都会在云雾中。静静待着，好像等着一些勇敢的人去拜访的一样。

“没事。”她用达州方言告诉自己。

“什么？”戴斯蒙德停止了泼水。

“没什么。”

那天晚餐，莱克西还是觉得有种冷酷的感觉。姨夫优雅地切着牛排，戴斯蒙德身边有人帮他把牛排切好，她的罗伦姨妈正在给全家人回味她之前读过的书，这回是《小妇人》的第三遍读后感。莱克西从来不喜欢戴兹吃饭的方式，她觉得这样会让这位年轻人丧失行动能力，但罗伦姨妈非常赞成，“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服务，难道不是吗，戴兹”她经常这么形容。

莱克西总觉得塞进嘴里的东西没有原来记忆中的味道，她一直很喜欢斯莫尔家的饭，但是不知道怎么这天就变成了这样，可能是她不小心看了一眼欧米内斯的城堡导致被什么缠上了。

不过相比于这些，她好像能从戴斯蒙德身上看到更多的这种不安。那种不安是绿色的。

晚上，她走进戴斯蒙德的房间：“我想我们需要谈谈，有关一些，呃，你知道，欧米内斯。”她一连用了好几个语气词。

“怎么了？”戴斯蒙德这个时候已经洗完澡，正窝在床上摆弄他的巫师闹钟。

“你有没有不安感？”莱克西直入主题，“比如心跳加快，背后发凉……”

“你疯了。”戴斯蒙德得出这个结论，这个语气和他两年之后会说出来的话语气很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害怕。”

戴斯蒙德确实一直胆子很大，是那种看恐怖电影都不会眨眼睛的人，还会把音量开到最大，最钟爱各种鬼怪把脸突到电视屏幕上，然后大笑：“你看它都过不来！”

这种嚣张的小孩，莱克西当时觉得就应该用3D电影进行威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莱克西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戴斯蒙德身上这种不安感不会骗人，有点像电视里演的追踪魔法。

“你就是电影看多了。”戴斯蒙德从床上下来，他穿着黑色的睡衣，“导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幻觉。”说着就把莱克西从房间里推了出去，“做个好梦，老姐。”

莱克西的魔咒在石傀儡口中施展之后，石傀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挥拳，这回是直接朝着莱克西来的。

她很少有这种感受，有一个声音在隐约告诉她，它要完蛋了。

她从来不善于编造事物，一般实话实说，她清楚当时欧米内斯的眼睛就盯上了戴斯蒙德，他不信她也没办法，她也会感到遗憾为什么在西蒙的意识空间里没有把事情问清楚，他们到底对戴斯蒙德有什么意思。

她很后悔，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石傀儡的拳头在快碰到她的时候停住了，那双小到看不见的眼睛好像变成了真正的石头，然后，在她闪开身形的时候，整个怪物碎掉了。

就是在她面前，轻轻地，一些小石子掉到了地上，然后是拳头的大石块，莱克西从来没觉得一个怪物和瓷器如此像。

一个垂梯从活板门原来的地方掉了下来：“快！”莱克西朝另外三个招了招手，“趁它还没重组。”

石傀儡的特性之一，被打败之后可以重组，永生的生命。

莱克西第一个在阁楼上探出头，刚伸脑袋就差点被一道绿光砍掉。

她赶紧把脑袋收了回来，对底下的三个说：“小心绿光。”

幸好在她把全身都爬上阁楼的时候，绿光没有再针对她出现。

然后艾罗上来的时候又出现了，莱克西发现它好像有一个范围的扫射，只要能在它发射之前离开它框定的范围就没有事。

然后她就瞄着那个范围，等那个范围过去之后朝底下喊：“上来！”

她就这样把他们都弄了上来。

“那不是绿光。”艾罗上来的时候对莱克西说，“那是眼睛，灰色的眼睛，瞎了。”

后来的伊安和玛尔法又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伊安看到了两只长指甲的爪子，玛尔法的则是一把小刀。

莱克西大致能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的是绿色的光，大概就是因为戴斯蒙德的事情，她在戴斯蒙德周围看到过绿光。

而艾罗这个也很明显，他还在为弄瞎伊安的眼睛而感到自责，所以他看到的东西是伊安瞎掉的眼睛。

“现在怎么办？”伊安问莱克西，“我们是直接把这个东西打穿还是怎么样？”

“我觉得应该有什么机关——小心！”她拽了艾罗一下。

艾罗看了她一眼，那种眼神让她的心颤了一下。

莱克西小心地绕着能量源走了一圈，在范围扫射到她之前回到了艾罗身边：“我想我懂了。”她说。

能量源周围是一些小型的晶丛，它自己就是一个很大的水晶丛状的东西，她在左前方发现了一个虫子的标志。

“华尔兹先生。”她对玛尔法说，期盼她能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但玛尔法并没有会意：“什么华尔兹？”

“华尔兹先生，一位河神。”莱克西说，“起源于在欧洲的一种怪物，专门捕猎女人。”她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有点犯恶心，“他会变成优雅的绅士邀请舞会上的女人跳舞，然后把她带到河边，推下去进行饱餐，他只吃年轻女人。”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说“女性”，因为这该死的怪物确实只捕猎人类。

也就是说，如果和他对上了，会被吃掉的只有莱克西。

莱克西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午夜。

咚——

教堂顶端的钟被敲响了，宣告着午夜的来临。

整个阁楼突然传来音乐声，是那种舞会上会出现的曲子，和圆舞曲还不一样，圆舞曲是三拍子，这个曲子是明显的四拍子。

阁楼的暗处传来皮鞋的踩踏声，随后一位长相英俊的优雅男子就出现在了莱克西的视野。

他似乎对另外三个人都不感兴趣，加快脚步走到莱克西面前：“美丽的小姐。”他笑了一下，“不知道可否邀请您一起跳舞。”

他说话的强调是那种标准的伦敦腔。

他就是华尔兹先生。

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莱克西心里快速想，脑里另一个声音正在大声叫嚣：答应他！快点！答应他！

我需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莱克西想，因为据我所知每个华尔兹先生都有不同的名字，只有知道了他的名字我才能说出那个咒语。

“先生，”她说，“在我答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歌尔布里瓦，小姐。”倒霉的河神似乎不知道已经进入了圈套。

艾罗的表情看上去他似乎马上就要上来阻止，被莱克西一个眼神驳回了。

华尔兹先生之所以被在《妖怪大全》里列为“危险”而不是“致命”的原因就是，只要你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然后对他说“你沉下去，我浮上来”就可以彻底打消他寻找祭品的念头。

华尔兹先生带着莱克西在整个阁楼里翩翩起舞，躲避着晶石的攻击，他无来由地对莱克西说：“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前往河畔？”

“你是说教堂的河畔吗？”莱克西轻声问，“为什么不呢？歌尔布里瓦。”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拗口的名字。

艾罗往前跟了两步：“先生，你不能带她走。”他说得异常坚决。

华尔兹先生带着莱克西：“这是这位小姐的选择，先生。”

莱克西笑了：“别那么走。”她说，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从塔楼往下走太慢了。”

华尔兹先生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您想要怎么走？”

“跳下去。”如果给莱克西一面镜子，她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阴险的意味，“或者，带着塔楼一块倒下去。”

“您疯了吗？”华尔兹先生对这个决定也不是很确信，好像开始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个疯婆当猎物，“我们都会被摔死的。”

“很好玩的。”莱克西引用了戴斯蒙德的话，开始尝试接地，另一边玛尔法也收到了她的信号，挥了一下魔杖。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莱克西的开始有失重的感觉，她笑着看华尔兹先生，轻声念出那个对于他而言致命的咒语：“歌尔布里瓦，歌尔布里瓦，湖畔的歌尔布里瓦，请不要把我带入沼泽，你沉下去，我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