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按南方的习俗是要吃汤圆的，寓意着团圆幸福。

老妈又是一早上起来折腾，今天她们要去走亲戚，所以准备了好多箱礼品盒，坚果、水果、牛奶，全部装进老爸的车后备箱里。

又给林洛准备好去寺庙上香的香烛，顺便叮嘱他好好拜拜佛，保佑这一年一切顺利，高考顺利。

林洛拿勺子把汤圆戳了一个洞出来，里面的黑芝麻流出，顺便把周围的汤圆也染了色。他盯了两秒，然后吃了它。

“嗯……好麻烦。”又是上山又是拜佛，还要烧香，菩萨那么忙，人间疾苦都来不及管，哪能管他这个高中生的高考。

老妈收拾的差不多了，转头看见林洛没精打采的样子，有点像小仓鼠，没忍住，伸手撸了把他的头发。把前面略长的头发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看林洛烦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老妈就忍不住乐了。

养孩子的乐趣莫过于此。

“我们走了，儿子”

“嗯”

林洛这早餐吃到爸妈都出门才收了碗筷，他看了看时间，刚刚九点半。

陈舟这会儿应该已经起床了。

说不定已经拿着书开始看了。

这人怕是励志卷起他。

【醒了没？】

他发消息问陈舟。

陈舟那边没有立即回复。

林洛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画面停留在两人的聊天页面。

过了两分钟，屏幕熄了。

难道是还没起床，林洛手撑着下巴，把屏幕点亮，脑子放空。

他不知道的是，陈舟这会儿已经起了，甚至衣服都穿好了，刚准备给林洛发消息，就有一道不速之客的电话打来。

来电显示：杜女士。

陈舟顿了一下，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回放的陈奶奶，起身走到阳台，把玻璃门拉上。

接通电话——

“小舟啊，你奶奶是不是在你那？”杜月声音总是这样轻轻柔柔，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陈舟手指拨了拨阳台上的君子兰，冷淡的“嗯”了一声。

杜月不在意他的态度，她说：“大过年的，我和你爸本来想接老人家回家过年的，结果一去没找到人，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她去你那了。”

她仿佛真把陈舟当自己孩子一样，亲切的嗔怪着。

只有陈舟知道她有多恨自己。

也是，同一个父亲，陈乐学习班上倒数，怎么提分都提不上去，而陈舟，家里的奖状一面墙都贴不下。之前初中班主任，不清楚杜月和陈舟的关系，给杜月打电话一个劲夸陈舟，说他是天才，说他有能力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除此以外，陈舟和陈乐的长相也是天差地别，陈舟容貌似母，清秀俊雅，从小就水灵；而陈乐仿佛把自己父母的缺点继承了，长相清奇。

这样的对比，让杜月怎能不妒忌。

她只能在陈舟羽翼未丰时，不断折磨他，想看天才陨落，想要仲永之伤。

可惜，陈舟还是安安稳稳，每年年级第一拿着奖学金，逐渐脱离那个家。

陈舟直接道：“有什么事？”

杜月轻轻笑了：“一家人，过年怎么能不在一起，小舟你既然学业繁忙，那我和你爸，还有小乐，来江城看你。”

陈舟拒绝：“不用了，没位置给你们。”

这个房子是陈舟外公留下来的，当初父母结婚的时候，外公多了个心眼，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即便是现在他未满十八岁，他爸妈也没有权利抢走这套房子。

杜月打定主意要来，不管陈舟的拒绝，她说：“没关系，我们住酒店就可以了，你爸前几天就去江城了，小舟你没见到吗？”

她其实知道他们见过了，故意这样说想试探陈舟。

只是她没想到，陈舟压根儿就不想接她的话：“没事就挂了。”

“等——”

不等杜月说完话，陈舟把电话挂了。

虽然挂了电话，耳边没了杜月的声音，陈舟神情却不怎么好。

他没想到陈文成还在江城，上次他来学校门口闹了那一番之后就没了消息。陈舟原以为他有事回了阳城，可现在……

陈舟的手蓦然收紧。

陈文成一直留着这里想做什么？

陈文成知道静水小区的地址，随时都可能来这里，如果他来了，自己没什么，可是奶奶一定会生气，她身体现在不能动气。

还有杜月，她要是过来，如果不达到她的目的，她不会轻而易举的回去。

想也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拆迁款，陈舟这套房子。

陈舟在阳台上站了十几分钟才转身回了屋。

陈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盒蜂蜜，正捣鼓着想做冰糖蜂蜜水。陈舟看到无奈道：“奶奶，说好的去医院。”

陈奶奶一听那哪成，她不想去医院，太费钱。医院也冷冰冰的，总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哪有家里来的舒服。于是她打马虎：“医院嘛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不着急，先做冰糖蜂蜜水，这个好喝，对身体也好……对了小洛不是要来找你吗？”

“说好的过完年就去医院检查，您不能反悔。”陈舟道。

陈奶奶一听，立刻道：“谁反悔了？！”

陈舟点点头：“那走吧。”

陈奶奶气势又弱了：“明天去吧，今天是元旦，去医院不吉祥。”

陈舟笑了笑：“您这天天都不吉利，那哪天能去？”

陈奶奶还真认真想了想：“七八月适合。”

陈舟直接定下来：“明天去。”

陈奶奶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

——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正抱着《瓦尔登湖》昏昏欲睡的林洛瞬间惊醒，他撑了撑头，把书放在桌子上，伸手拿过手机。

是陈舟发来的消息。

【出门】

林洛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开门。

陈舟就站在他门口低头看手机。

见门开了，陈舟收起手机。

林洛其实还没换衣服，身上还穿着睡衣，他说：“你进来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

陈舟“嗯”了一声。

为了不让陈舟等太久，林洛换衣的速度非常快，中间还抽了几秒钟把头发上竖起的呆毛压下去。

照着镜子看了两秒。

忍不住得意，帅。

刚出房门就看到陈舟在翻看他那本《瓦尔登湖》。

林洛有个习惯，就是买书后会在第一页写上买的日期，以后再看的时候，就能知道这本书买了多久。

而这本《瓦尔登湖》买了……似乎有五年了。

陈舟看到了首页的日期，没说什么，把书放回桌子上。

“我收拾好了，走吧。”林洛说。

老妈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林洛懒得提，直接背了个书包。相比起他，陈舟就要简单多了，一部手机，一个充电宝，一根线，感觉不是去拜佛，而是去逛街。

“你不准备点什么吗？”林洛一边弯腰穿鞋一边问。

陈舟反问：“需要准备什么？”

“纯拜佛啊，不烧香？”

林洛想，去都去了，不烧香总感觉白去一场。

显然“来都来了”这个谁都会妥协的话对陈舟没用，他不信佛，去只是为了陪林洛而已。如果不是林洛说去，他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踏入寺庙。

林洛在手机上下了单，运气不错，三分钟就有人接单了。

虽然是冬天，为了孩子高考来上香的家长不少，东山寺没林洛想的那么冷清。

“好多人。”林洛抬头看了眼山顶的寺庙，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

他转过头想和陈舟说话，就看到陈舟身边围着两个女生，笑容洋溢的跟陈舟说着话。

不知道陈舟什么时候离他那么远，林洛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陈舟颇为绅士的帮两个女生拿了包，神色谈不上多热情，但绝不冷漠。

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最能让少女心生好感。

因为听不见，林洛心里冒出好几种想法，每一种都让他内心揪了一下，不知名的情绪蔓延。

啧，好烦。

林洛不喜欢这样的情绪，挥之不去又难以琢磨。

“陈舟。”林洛喊了声。

陈舟听见，朝林洛望了眼，对两个女生说了什么，那两个女生相互推诿了一下，问了陈舟什么，陈舟应该是拒绝了，把包还给女生，两个女生伤心的离开了。

陈舟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洛不知是什么情绪的问：“挺受欢迎的啊，这都有女孩找。”

陈舟一怔，他目光落到林洛脸上，带着着探究的意味。

林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点紧张：“你在看什么？”

陈舟收回目光，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刚才那两个女生是在推销产品，我拒绝了而已。”

林洛一听，脱口而出：“你帮她们拿包难道也是在拒绝她们？！”

话说出口林洛就有点后悔了，因为语气很像在找事，在质问。

好在陈舟没有在意，而是说：“为什么不能，就是在拒绝她们。”

林洛：“……”

你好看你有理。

陈舟收起手机，先往山上走去。

“走了。”

“哦。”林洛也跟了上去。

此山名曰东山，山上的寺就叫东山寺。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立的，目前江城旅游业还没开发到这里，没有修缮过，所以这路，是山路，陡峭难踩，下了雪更难爬。

不少人都在路边随便捡了根树枝，撑在地面支撑着走。

陈舟因为东西拿的少，经常锻炼，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脊背挺直，身形消瘦，步伐不紧不慢，如同闲庭信步。

反观林洛，爬到一半他有点喘了，他真的上高中之后很少锻炼，虽然比同班男生好多了，但跟陈舟比高下立见。

林洛心塞——他决定高考结束后就报个拳击课。

忽然，陈舟停下脚步。

林洛跟在他后面，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