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深思熟虑
这个职，小蓝终于辞完了。
而且是“裸辞”。
不得不说，这就是业界大佬的魄力——当然，小蓝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不过，问题还是会来的。
老东家的业务所涵盖范围是如此的广泛，好像无论跳槽到哪个企业都会触发竞业限制，就连当个技术顾问也不能幸免……
尽管对于这种法务问题可以找个律师认真咨询办法，可小蓝转念一想，又觉得还不至于做到这份上。
就这样思来想去，小蓝很快就拍板决定：不想了，先回学校教两年书再说——竞业限制最多是两年。
对于小蓝的这番考虑和打算，小绿也觉得挺好的。
学校的环境向来比社会职场要相对单纯一些，换个角度就如同一个新手场，有点难度但又不至于太难，确实挺适合小蓝那种“不在竞业限制的范围内，与业界动态保持一定的距离与联系，又可以学习人情世故”的规划需求。
就是……
小绿时不时地会觉得有点可惜——明明，拥有天纵之才的小蓝，是绝对能站在行业发展的第一线，是业界的执牛耳者。
只不过，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对已经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揪着不放，也是无法改变什么的，反而是束缚了迈向未来的脚步。
人要向前看。
话虽如此……
看着桌子上那堆干得仿佛随时能原地自燃的干货资料——除了原来就有的商务资料，现在还多了一堆在小蓝的意见指导下挑拣的程序基础和进阶，小绿的内心其实难免还有点虚。
——这种心情……好像，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察觉这种感觉来得有点陌生，小绿出于习惯地展开自我审视，让意识追溯过去：触发这种心情的场景，应该就是……
——自己第一次强忍心绪和颤抖，挤出声音试图安慰妈妈的时候。
记忆检索出答案的瞬间，小绿垂下那双目光，面无表情地一阵沉默。
那是自己第一次强制改变，为自己尝试打破困境的时候。
（—你是我看中的、能来开发部的人。—）
小蓝自信的话音忽地响起，猛地冲散了那段有点遥远的印象。
（—你在这里一定能干得很好的！—）
那天在原型机测试间内，小蓝对自己说的那些，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嗯，我可以的。”
像是予以回应似的这般轻声一句，小绿重新抬起的神情变得坚定，带上笑意的眼神明亮。
**********
——不得了啊！业界大佬要来我们学校入职授课！！！
收到小蓝的简历，该校的一众领导首先如在梦中，继而喜极而泣，果断对小蓝的入职一路绿灯，办事效率快得令人咋舌。
而入职后没多久，其他老师轻易发现，小蓝大佬对职称评定什么的全然不在意，也不打算向校方申请什么研究资源，换言之就是不存在竞争关系，再加上小蓝虽然不善交际，但胜在年轻养眼，为人诚恳，总体而言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同事。
于是，小蓝的新职场环境也是相安无事，至今风平浪静。
确定小蓝真的对新生活适应得不错，过得挺开心的样子，暗自担心的小绿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看到小蓝老师被热情的学生们围绕求教时，小绿愣了下，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位置——微妙地有点危机感耶……
小绿他可是一点也没忘记：直至现在，小蓝还没从真正意义上，答应自己的表白追求。
——小蓝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这件事呢？
“不好意思，让小绿你久等了！”终于把求知若渴的学生们全都打发离开，小蓝挎着电脑包，连忙跑到在旁边等了许久的那个人边上。
“慢点儿，小蓝，没事的。”拎着通勤包的小绿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现，耐心地等小蓝把气缓过来，之后他才问，“这次要去咖啡馆吗？你应该也还没吃饭。”
小蓝忙不迭地点头，“你来拿主意就好！我都可以的！”
不同于全职投身于教师行业的小蓝，尽管依然只是兼职，可为了能在开发部中更方便地展开工作，小绿十分主动地恶补相关的专业知识，一遇到怎么也搞不懂的地方，就会自动自觉、或者说大大方方地在下班后过来找“小蓝老师”补课。
本来谈及专业内容就已经很令人愉快，更不用说是跟小绿谈专业内容，而且气氛一点也不尴尬，小蓝自己偶尔也能跟小绿分享新环境的小事儿……
——四舍五入一下，这不就是最完美的约会么？不是么！？
捏着电脑包带子的小蓝忍不住在内心激动咆哮。
小蓝过去可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机会谈个校园恋爱，哪怕是非典型的校园恋爱，但不得不说，人生总是处处充满着意外与惊喜！
——诶、等等……
开心得快要起飞的小蓝猛地一个惊觉。
——我当初……拒绝了小绿的表白耶！拒绝了耶！！拒绝了耶！！！
很好，小蓝老师效率惊人地一把击沉了自己的美妙心情。
“怎么了，小蓝？”余光注意到小蓝莫名的忽然消沉，原本纠结地消化资料内容的小绿及时地关心问道。
“没什么……”蔫在桌边的小蓝有气无力地回道，连头顶的呆毛也可怜兮兮地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屈巴巴，莫名的可怜又可爱。
见到小蓝貌似不打算进一步说明，小绿也不勉强他，只是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嗯……小蓝，这里我还有点不太明白。”
“嗯？”果不其然，小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来，“那里哪里？”
小绿伸手指向问题处，等待讲解的模样看来乖巧又老实。
其实当初在反复衡量自己与小蓝之间的关系期间，小绿也是有尝试过，暗自努力恶补编程专业的理论知识，只可惜实在没能看明白多少而始终进展艰难。
可是现在的处境有点不一样了——要是再啃不下那些专业知识，不仅会各种意义地追不上自己倾心的那个人，说不定还会极大概率地连在伯伦希尔的工作也给丢掉。
就这样在爱情和面包的双重威迫利诱下……还能说什么呢？
不要怂，就是干。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现在也还好——尽管差不多天天活得像高考，但就总体而言，告别校园多年的小绿先生还是觉得挺充实和满意，因为他十分明确自己的目标，也清楚自己该如何朝那个目标进发。
更不用说，他还有小蓝老师当私人家教。
“都听明白了么？”完成讲解的小蓝尽责地问道。
小绿把刚才的讲解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才点点头，“我懂了。”
出于实事求是的严格求真心态，小绿接着又以自己的语言重新组织，简单地把小蓝先前的讲解复述一遍。
“我就说嘛！”完成验收的小蓝老师很开心，仿佛比自己好不容易才修好一个惊天大bug还要高兴，“小绿你可是我看中的、能在开发部工作的人！你一定能行的！”
得到肯定的小绿总算松了口气，重新微笑。
“小蓝老师，好累哦。”
换作之前，小绿断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小蓝说话。理由无他，纯粹是因为小蓝绝对会炸。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尽管“组长”和“老师”都有管理和指导别人的性质，但学校毕竟不是伯伦希尔科技公司，已经不是学生的“小蓝老师”也在有意无意地，练习跟外界更多的人相处。
看着这么努力生活的小蓝，大概因为“老师”的这个身份，小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另一个同样是大学老师的人——小绿自己的爸爸。
那个在小绿记忆中总是在抱怨环境令自己壮志难酬、实际不过是自身固执不通的人。
果然，哪怕是同样的处境，不同的人之间，还是会有不同的选择和表现。
安静地看着小蓝等在收银台前的背影——为了犒劳努力学习的小绿，在点餐已经付过款的情况下，小蓝老师决定要另外请小绿同学喝东西——小绿觉得胸口心脏的位置暖融融的。
就好像……有点什么东西，要在内心那片废墟上复苏。
就在那片崩塌已久的信仰废墟之上。
因为小绿表示自己实在累瘫了，所以这次加单的饮品是由小蓝捧回来的。
由于高强度的学习所需的消耗过大，濒临宕机的大脑以最后的坚强呼唤糖分，小绿这次难得没给自己点单黑咖啡，而是要了一杯摩卡。
浮在奶泡上的拉花是满满的一颗心，完整又漂亮，随着液面的动荡摇摇晃晃。
小绿默不作声地把视线从那杯咖啡上收回，若有所思地转而投向坐在对面的小蓝。看着这个人笑得天真肆意，纯粹如光，他不知不觉恢复了精神也跟着微笑起来。
——真神奇呢……
看着面前的这个笑容，小绿感觉自己那颗疲乏的大脑像是已经补足了糖分。与此同时，心肝怦然加速，雀跃如那个随着咖啡跳动的拉花。
——现在……是那个“合适的时候”了吧？
确认般的在心底一道自问，小绿暗中捏了捏拳头，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后知后觉地终于注意到小绿正是盯着自己瞧，小蓝被这含着笑意的注视瞧得忍不住逐渐一阵脸红耳赤，捧住装着柠乐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小绿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从容地一个伸手，先从小蓝的手中拿走那杯肥宅水放到一边。
并不明白对方这下操作是啥意思，小蓝下意识屏息静气，眼神紧张地关注着来源于小绿的一举一动。
等着小蓝把无措的视线从那杯可乐上撤回来，小绿直视着那双闪烁不定的天蓝目光，暗中按捺着雀跃般的心跳展露微笑，不慌不忙地朝对方提出了一个问题——
“小蓝老师，赏脸跟我谈个恋爱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