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周一。

左建国说的春季篮球赛要在星期二开始，星期五结束，加上作为比赛场地的风城一中一共有五所学校进行比赛，外加一场老师间的对战。

全校学生都比较激动，老师们则很平静。

风城一中校长极严格，对风城一中学子的学习极为上心，但对那些活动也持不取消也不赞成的态度。

所以自上个星期起宋野才和其他风城一中的校蓝队队员进行训练，就等这几天了，他本来还暗戳戳想把顾厌也拐进去的，但顾厌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终于到了星期二，早上另外四个学校的校蓝球队和教练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楚郁和瞿静被徐老师叫去整理文件，顾厌识趣的没跟着去，而是自己一个人绕到了废弃教学楼后的梅花林。

梅花都谢尽了，融入了泥土，黑褐色的树木上长出娇嫩的小绿芽，树下开始有小草长出。

顾厌站在废弃教学楼后，没进到林子里。

他看了一阵，顿觉荒凉无聊，下意识的将手摸进衣服兜里，摸到了一把糖果。

顾厌忍不住笑了笑。

他没拿任何糖，但指尖上还是缠绕着丝丝缕缕切不断斩不尽的甜味。

顾厌低着头，看着指尖，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递过来一根烟，顾厌下意识接过，再往旁边看，是周煜那张圆脸。

还是小眼睛，油头粉面，一脸猥琐样。

顾厌拿着烟放在指尖转了转，毫不犹豫的还回去了，周煜冷眼静静看着他。

“他挺好的。”周煜移开目光，眼看着附近一棵梅树，自顾自点了烟。

顾厌沉默的剥了颗奶糖丢到嘴里。

“当初第一眼我觉得他也是个伪君子，那种人特别讨厌，恨得我牙痒痒，看他特别不顺眼，我最最最讨厌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人了，”周煜在顾厌危险的眼神下，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我恨的人很多，你信不信，我连我爹都恨，也讨厌徐逍遥、宋野、温嫣柔，你也一样……”

“这世界好像没有真实的人，说不定我也是假的。”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耐心有限，不想听你搞文艺演讲。”顾厌一口咬碎了嘴里的硬糖，甜味越发浓郁。

“我爹夸过他，说实话我从小到现在他都没说过我一句好话，后来我就想跟着他借鉴一下怎么做个‘完美’的人……”

“他并不完美。”顾厌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又剥开一颗糖。

周煜撇撇嘴，继续:“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他很完美，我认识的人里最完美的一个。我对他的认识从一开始的人面兽心到表里如一再到现在的‘卧槽，这个人太优秀了，我不配’，就这么个过程。”

“那你眼光也不行嘛，我可是一眼就看到我同桌的优秀了。”顾厌隐隐有些得意。

周煜:“你喜欢他。”

顾厌:“……”

顾厌懵在原地，而周煜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顾厌，你和楚郁配吗？你不会不知道郁哥的优秀吧？他那么熠熠生辉光芒万丈。你完美吗？别忘了以前他们都是怎么看你怎么谈论你的家庭的。你一个人在深渊里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把他拉下去？”周煜几乎恶狠狠的说道，带着恶趣味的笑，但他看着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

顾厌:“……我……卧槽……”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厌哥，郁哥应该可以有个光亮的前途，他有家可归。他有完美的家人，要好的朋友……你凭什么，凭什么！！”周煜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又掏出两根烟，一根自己点了，一根递给顾厌。顾厌沉默的接过，没点。

“这条路不好走，那么多的流言蜚语，那么多的指指点点。走了。”周煜说完后自己悠哉悠哉的绕出去了，也没再看他一眼。

顾厌自己发呆了一会儿，烦躁的点燃了烟，呛人的味道瞬间驱散了香甜的奶香。

·

“阿郁！阿郁！”有个激动的声音跨越了半个操场，传到楚郁耳边，楚郁才转身就被箍进一个汗淋淋的怀抱，不过这个怀抱很短，那人就退开了。

楚郁终于看清了是谁，其实不用看，他听这个声音就辨认出来了，“竹里，你也来打篮球啦？”

左竹里，风城二中高一的体育生，生得高高大大，却长着张白净的娃娃脸，一笑起来便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风城一中和二中相距挺远，一个在离江北岸，一个则在离江南岸，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没什么交集，但偏偏就是遇见了。

去年左竹里刚中考完，因为家里的事而站在离江边要跳江，后来刚好被楚郁看见，也刚好被楚郁拦下了。

这个文化课极差但热爱体育的大男孩每每有心事时都会找楚郁倾诉，这样一来两人就熟识了。

“是啊，我可是天天盼着来风城一中找你呢，终于可以看见在学校里的你了！”左竹里咧嘴笑着，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大杏眼也眯起来。

那边很快有几个人喊左竹里，左竹里只好跟楚郁打了个招呼后匆匆过去了。

“哎，你们快看快看！”楚郁旁边的秦文杰突然大喊，神情激动，周围几个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居然是四班的温嫣柔和高一的董舟。大庭广众之下他俩手拉着手，十指相扣，董舟耷拉着脑袋，耳根红通通的，而温嫣柔则高昂着头，笑得矫揉做作。

自从楚郁拒绝过她后，她就恢复了浓妆艳抹的模样，还把校服衣裤都裁窄了，整天不务正业，反正四班的学生都没见过她主动翻开课本过。

“切，我上个星期就知道温嫣柔和那个小男生好上了，听说那个男生是高一的级草，还是年级第一。哎，小郁儿，你跟他同桌考试过吧？你觉得那小男生怎么样？”

秦文杰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但快被周围的人一抢而空，一窝人捧着瓜子看着楚郁的大眼睛里充满求知。

楚郁道:“他人应该不错，不怎么爱说话，沉稳内敛。”

“哦——”不知羡慕还是惋惜的长长一声。

“那兄弟我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瞎了狗眼了！”秦文杰狠狠将瓜子壳喷一地，纳闷的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

“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温嫣柔家有钱呗，我听说是温嫣柔砸钱才跟他好上的。”

有些时候男生比女生更八卦，他们又挤得更近了一些，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扒料。

楚郁默默退了出来，慢慢溜达到操场的健身器材处，三个秋千上都有人，还都是女生，不过楚郁过去后有两个都激动的起身主动要让给他，楚郁没来得及拒绝，那两个女生就手拉手跑开了。

—楚郁:在哪呢？

楚郁坐在秋千上，给顾厌发去了一条消息，可如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

春季篮球赛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欢呼声加油声不断从那边传过来，声声震耳欲聋，也不断有人往那边跑过去。

楚郁静静的等了一阵，确认还是没有回复后自顾自往教学楼上走，他对比赛也没什么兴趣，左竹里他们学校要到明天，所以他还是决定上楼看书。

整整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自习顾厌都没有出现在学校，也没回楚郁一句话，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楚郁甚至去找了陆风肖，结果他也不知道。

下晚自习时，弯月已挂空中，繁星两三点，不远处是万家灯火，璀璨灯光。

楚郁最后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突然没来由的气恼，他转身干脆利落的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