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三人皆大惊失色。
成渊的目光锁定在赵灵均身上久久不离，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话怎么说？”
赵灵均打开竹简，指着上面的文字：
“我曾在书中读到过，祭祀山神要用火烛将庙堂照得通亮，因此凝晖殿青灯不点，白日里总是一片昏暗。随后斋戒一百日，祀神的米需用稻米，再用白茅草当作神的坐席，为了积攒更多的祭品，因此祭礼一月一次。最后再以牲畜为祭品，埋下美玉，因此……”
赵灵均走近听泉，随后脚尖轻点，在水上轻盈地移动，踩着铺设好的石子，单脚立在了水潭的正中央，水潭不深，不过一尺，赵灵均很轻易地便能触到底部，并用手指从潭底白沙流溢处勾起了一把无雕饰的玉钗：
“才会特意在这听泉中埋下玉钗。”
成渊看着越发熟稔的赵灵均肯定地点点头，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鼓掌几声，夸赞道：“不错，有长进。”
陆子尧与沈南昭被这番话打乱了脑海中原有的计划，起初只以为是宁道全被小人设计蒙骗，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大的阴谋……
“也就是说，这伙人启动往溯无极阵的目的不是为了掌门之位……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灵均回到众人之间，双目微垂，手指微曲着互相摩挲，猜测道：
“沈姐姐说得没错，祭祀山神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掩人耳目，我猜……是这人有什么缘由心中太过焦急，为避免惹人怀疑供奉山神的祭礼如此频繁，因此才以慰灵祭掩之。”
赵灵均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沈南昭的袖口问道：
“沈姐姐，负责这听泉祭礼的是谁？”
沈南昭如实回答道：
“这么多年来，听泉祭礼已经成了阵灵派的习俗，向来由掌门和长老们共同指派的大弟子负责一切事宜，以前是我，如今是裴衡。”
赵灵均低下头沉思：“裴衡……他是方书禹的人，如此说来幕后主使果然还是他……”
沈南昭接过赵灵均手中的玉钗仔细端详：“那这玉钗……或许就是裴衡埋在这的？”
赵灵均单手支着下巴，眼睛看着地面回忆着，接着从沈南昭手中接过玉钗恳求道：
“对了，有件事需要劳烦沈姐姐帮我调查一下。”
“什么事？”
赵灵均将自己在行廊间遇见裴衡和自己手沾染异香的事情一并告知，沈南昭听完立马点头应下：
“好，灵儿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那师父和方长老那边……”
赵灵均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保证道：“沈姐姐也放心，既然我们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剩下的便不难办了。”
“嗯好，那我们分头行事！”
之后，沈南昭便带着陆子尧离开了听泉。
四下寂静，泉水旁只剩赵灵均与成渊二人。
成渊轻柔地拍了拍赵灵均的脑袋，眼底满是藏不住的自豪与欣赏：“乖徒儿是何时发现这件事的？”
赵灵均得意地笑了笑，回忆道：“嗯……大概是一刻钟前，在暗室里发现这幅画的时候开始吧……”
赵灵均打开卷轴，女子的画像展示在二人眼前。
“这副画像没有受到一丝磨损，可见主人十分小心爱护，又是在暗室中发现的，估计不是我外祖父就是宁伯伯画的……”
说到这，赵灵均放下画像，抬头看向成渊：
“对了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不然你怎么这么快就去找我舅父商谈？”
成渊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干脆顺着赵灵均地话默默点头承认。谁知赵灵均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眼珠一转，继续追问道：
“那师父是否知道宁师尊到底可不可信啊？”
成渊心中有些防备，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灵均脸颊变得有些红润，轻抿嘴角，双手无处安放，局促地回答道：“我觉得……宁伯伯好像和我娘之间有些什么，我想再去找他探些线索，不知道可不可信……”
成渊瞥见赵灵均双手胡乱地拨弄衣带，一双眸子明净清澈——初出茅庐的女子还不懂人情世故，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于是成渊心中暗笑，答道：“宁道全虽然受人教唆，可他一心只求壮大门派，与那伙人的目的并不一致，否则也不会与方书禹起争端闹得人尽皆知……”
成渊又似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他若是单独找你，你也不要擅自应了去……”
赵灵均乌溜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喜悦，听见前半句话心中便有了数，便把成渊的后半段嘱咐自动滤了去，连连回道：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师父，距离下一次听泉祭礼还有半个月，你上次教我的九转步我已经学会了，我近日来感觉身体十分容易疲累，你能不能教我些运转内力消疲解乏的术法？”
成渊有些惊讶，可尽量没在面上表露出来，淡淡说道：“这么快就掌握了？”
赵灵均连连点头，眼梢微微翘起：“师父刚刚还夸我有进步，徒儿自然不能让师父失望！”
成渊暗暗叹气，思度道：“运转内力的术法有倒是有……只是你真元未开，灵根尚浅，运转不好导致内力淤积分散不开，容易走火入魔，会吐血的那种。”
赵灵均听罢，撅嘴撒娇道：“师父我想学嘛，有师父在旁边，我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想来天虞山的事情也快接近尾声了，越是临近听泉祭礼，时局越是危险，等裴衡的事情调查完估计方书禹那边也就瞒不住了……
九转步尚且可以帮助赵灵均在陷入危险时不落于敌人掌心，逃出生天。怕就怕——
万一受伤了成渊不在身边，赵灵均一人无法调理照顾好自己直接一命呜呼了，也不好向沈南昭和赵之垣他们交代……
再说了，成渊现在不想让她死。
何况以她如今的水平，窥见《白泽图》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大不了等天虞山事情结束后便坦白一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如今赵灵均已经是自己的师门弟子了……
成渊如此打算着，于是改变了原有的想法，答应道：
“行。”
“师父最好了！”
成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接着说道：“内功修炼的方法种类繁多，其中有以吸纳他人内力为己用的……”
赵灵均听了慌忙摆手摇头，直言拒绝道：“不要不要……这种方法听上去太邪恶了，而且感觉时时刻刻需要依附于人，我不接受。”
成渊瞥了赵灵均一眼，随后继续说道：“这种方法见效虽快，但修炼时需小心谨慎，否则容易走火入魔。不过一旦练成，内力将无边无际，不容小觑……既然你不愿学，那便学这第二种——九转玄功。”
成渊背过手，扬言道：“九转玄功与九转步同出一脉，是我派的心诀秘法。共分九层，每层修炼皆需历经转化，将内力不断提纯与增强，练至九转，内力浑厚无比，震古烁今。”
赵灵均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这个听起来不错，九层转化……师父，那我今日便从第一层练起！”
成渊走近，拍了拍赵灵均的肩膀笑了笑，朝她泼了一桶冷水：“乖徒儿，你得从地下十八层练起。”
赵灵均瞬间变得愁眉苦脸：“啊——师父，有没有入门快还可以不靠别人、自己修炼的法子啊？”
成渊转身在水潭边游走，深思熟虑了半天，随后答道：“倒是有一个，此种内功讲究内外兼修，以先天之气为基，修炼时注重呼吸吐纳，可以培养出绵绵不绝的内力。”
赵灵均听完，双手一拍，毅然决定道：“行，就它了！”
随后，成渊与赵灵均并肩坐在听泉旁，泉水潺潺，清澈见底。
成渊闭目凝神，轻声说道：“灵均，听泉修炼，需心无旁骛，感受泉水的律动，与自然融为一体。”
首先是调息——站立或盘坐，全身放松，双眼微闭，舌尖抵住上颚，自然呼吸。吸气时意念丹田，呼气时放松全身。
赵灵均依言闭目，双手放在膝盖上，舌尖抵住上颚，开始调息。随着成渊的引导，她渐渐感受到体内气息的流动，仿佛泉水般潺潺流淌……
随后成渊缓缓说道：“接着吸气，感受气息从丹田上升至胸膛，再呼气，让气息沿手臂内侧下行至指尖。”
成渊的手指轻轻搭地在赵灵均的手臂上，似动非动地指挥着气息流动的方向。
赵灵均的内力逐渐在体内循环，仿佛置身于一片宁静的天地，耳边只剩下了泉水的声音。
成渊见此微微点头，心中赞叹赵灵均的悟性：
“然后继续呼气，内力从胸部下降至丹田，再沿双腿内侧下行至脚心，然后吸气，内力从脚心上升至会阴，沿脊椎上行至头部，最后将内力从头部下降至丹田，完成一个循环。”
赵灵均一一照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灵均的内力愈发深厚，在这短短的一个周期，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涌动，心中喜悦不已。
“师父，我学会了！”
成渊满意地点头：“那好，之后的半个月继续晨起，每日旭日初升之时开始修炼，吸纳东方紫气，滋养丹田，久之必然大有长进。”
“嗯！”
此后，赵灵均不论风雨，始终坚持在听泉旁修炼。宁道全给她的丹药她也嘱托了落葵，记得每日提醒自己按时服下。
日复一日，赵灵均的身影在晨曦与暮色中愈发坚定，汗水浸湿了衣衫，却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终于，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赵灵均感悟到了内力运转的精髓。那一刻，她仿佛打开了心中的阀门，内力如洪水般在体内奔腾，瞬间贯通了奇经八脉。
赵灵均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身体轻盈如燕，心灵澄澈如泉，此刻，她的内功修为已然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