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恶水潭回来,初昭半途放下野生邪灵业途灵,由着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捂着头蹲在原地思考起如何在秦假仙处活命,求救目光眼巴巴望着初昭,试图得到一点回应。
迎上他目光的初昭摊手:“要不我送你点疗伤的丹药?”
“……”
并没有被安慰到好吗,业途灵哭丧着脸,最后握着初昭支援的丹药,以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姿态昂首走向秦假仙所在。
初昭被他逗笑,怀着难得好心情回到碧玄草堂等消息。
蘅芜表示又多了个蹭吃蹭喝的家伙,在初昭拍出来一袋子金银之后安静闭嘴,朝着另一个真正吃白食的泰逢投过去幽怨一眼。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从来没给过钱还大摇大摆指使人的泰逢靠着躺椅完全跟个大爷似的,喝下一杯蘅芜冲泡的茶水,反而埋怨起初昭来了,“你说你给什么钱,让伏龙知道多见外。”
对自家大哥的不见外,苏苓忍不住移开目光,对初昭抱歉笑笑,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初昭放下茶水,冲听见泰逢的话之后一时进退两难的蘅芜使了个眼神,“我给你买糖的钱,他管不着。”
“…我不吃糖。”蘅芜抗议这种哄小孩的话。
蘅芜这个看着不比史波浪大几岁的模样,无疑让初昭多了些爱屋及乌的怜爱……以及,逗趣的热情。
“那攒着当娶老婆的本钱。”她微笑道。
这么一说泰逢来了兴致,“有道理,不过他这么啰嗦谁看上你谁倒霉。”
“哪有,蘅芜这么懂事乖巧,可是有人抢着要。”
“估计对方……”
眼看着一人一句讨论起来某小小童子的人生大事,蘅芜从一开始羞涩变得麻木,看向初昭的目光中从欣赏渐渐化为冷漠。
我错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怎么能指望能和泰逢好好交流兼伏龙好友会是正常人呢。
正和凤凰鸣探望素还真灵识的曲怀觞突然感觉背后一寒,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自家童子那里又一次风评被害。
“好啦好啦,”还是看不下去的苏苓出来打圆场,“你们再说蘅芜就该当场摔杯了。”
“不会,他只会下次把我们的茶水换成劣质茶叶。”泰逢满不在乎道。
蘅芜:“呵呵。”
你们心里还有数啊。
初昭晃了晃茶水,转向蘅芜目光和蔼,“不要听泰逢胡说啦,蘅芜手艺这么好,用劣质茶叶多浪费技术。上一次喝到这么好的还是屈世途的茶水,有空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准还可以交流一下经验呢。”
她的声音轻快,清亮又不刺耳,明明都揶揄了蘅芜,偏偏某人就是引不起多少恶感。
“你也忙活许久,先去休息吧,”她微笑道:“东西一块带下去吧,不然我让曲怀觞转交结果也是一样。”
神奇的是蘅芜最后真的乖乖按她话去做了,惹得泰逢打量一下初昭,啧啧称奇,“你居然还有这样温和的时候。”
他曾经进入过她的识海,其中动荡与风波,他亲眼见她如何斩去心魔,放弃记忆,其中狠厉与决绝让他一时忍不住对苦境女子产生心理阴影。
女子还是要跟自家妹子那样温婉俏皮可爱才好,至于初昭这样的危险分子,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不过这次再见,眼前这人气息从容平静许多,受损的灵识依旧缥缈,但识海却是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状态,和之前的处处危机与惊涛骇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海回归平静,是静水流深,是宽阔包容,好似之前的危险都是虚假。
“我只是对孩子比较偏爱罢了,”初昭收回望向蘅芜背影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一想到我落入敌手的妹妹,再看蘅芜就忍不住想起她。”
“那倒是,要是他们敢动我妹妹,我保准让他们好看,”一说到妹妹,泰逢妹控基因发作,“你救出她了吗?”
“没有,我在等消息,”初昭敲敲桌子,“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有周旋的余地。对了,素还真的心你们找到了吗?”
说到这事,泰逢就沉了脸色,“都是那群可恶的邪灵,还打伤苏苓。”
“我无妨,”被提到的苏苓摇摇头,“还是先找素还真心脏为重。”
“又是邪灵,真是新仇旧恨堆一块了。”耳闻熟悉名号,初昭眼底寒光泄露,面上再怎么笑都带了几分锋利。
“初昭姑娘打算怎么办?”苏苓关怀道。
初昭对她这一询问有些意外,见她目中关怀之意,眉峰一挑,笑道:“我还差个确定的地点,以人为刃也要有被反噬的准备。安心去找素还真心脏吧,这点事对我来说还不算太难。”
指尖轻轻敲打着心口位置,那是她可以把握住的底气,翻盘的机会。
到底泰逢等人还挂心着素还真之事,在碧玄草堂休息结束后就继续进行找寻之事,剩下初昭一个人在草堂等恶海鲛祖的消息,反而是先等来一个意料之外之人。
“不二做,你没死啊?”初昭上下瞧着不二做活蹦乱跳的身影,一开口又恢复噎死人不偿命的无情面目。
不二做青筋跳了跳,还是没动下手,“很可惜是吗,不二做的命又岂是区区魔界之人能取走的。”
“听他吹牛,没我他可不是就死翘翘了。”一旁听北窗伏龙解诗的狂河冰烈插了一句,不客气拆了不二做台子。
“这才正常啊,”初昭埋汰着,不过想到一事倒也方便她问,“你的冰剑哪里来的?”
“呦,想知道,求我呀?”虽然号称报恩报仇不二做,初昭本身先救他后救夜愁雨,这份恩情足以让他肝脑涂地,奈何本人太欠揍,不二做大概就是跟她气场不和,夹棍带棒毫不客气。
初昭盯了他两秒,箫管化形准备直接捅肾,还是曲怀觞在一旁拦着不要拆家,才没让碧玄草堂原地坍塌。
等到不二做终于老老实实说明情况,曲怀觞听着他的讲述,越听越觉得有些熟悉,再看狂河冰烈眼睛抽了抽,“冰母?”
原本得到消息准备离开的狂河冰烈怔愣半晌,想了想点点头,立马收获了初昭黑黝黝的目光。
……实话说有点渗人。
不二做看看眼下情况,拍拍狂河冰烈肩膀,“建议你说清楚,这家伙性格恶劣绝对不像伏龙先生这么好说话。”
“咳,”虽然不明白初昭意思,但是相信她心里有数的曲怀觞主动站了出来,“不知冰烈前辈可否能明言?”
介于曲怀觞刚刚为他解释了火中雪的迷题,对他好感度超高的狂河冰烈还是说出来他当初提出的交易,让在场几人都陷入深思。
初昭问出个时间,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放走了狂河冰烈,只伸手逮住不二做,凑近他笑眯眯不知道说了什么。
“你还真是不客气。”不二做咬牙道。
初昭老神在在,“你可以拒绝,报恩报仇不会做。”
混蛋又是激将法。
但是激将法对他真有用,不二做咬牙道:“时间地点。”
“等我通知。”初昭道,跟他约定好就才放他离开。主动撞上来的家伙,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浪费,何况某人虽然口上嫌弃,行为可是诚实的很。
回头便见曲怀觞蹙眉紧思,见她忙完自己的事,才肯定问出问题,“初昭你有何发现?”
他相信初昭不会做无用功,也相信这家伙的敏锐,能让她上心的一定不是简单事情。
“邪灵曾经抢夺冰母,与狂河冰烈交换得到了一个灵识,联系时间,刚好是玉匣枕中众天灵识失落后不久。”
“邪灵幕后主使是未来之宰,那么众天灵识下落可想而知。”初昭轻飘飘放下足以说是爆炸性的消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早有推测,现在只不过是确认罢了。
“这事必须让卧佛知晓,”曲怀觞在震惊之后冷静道,“还有咩咩之事我听道隐前辈提了,初昭你……”
“我有处理的能力,”初昭打断他的话语,“何况你眼下还有抽出手做其他事情的能力吗?”
“冰母取到了?神柱补完了?跟凤凰鸣的仇怨解开了?”
灵魂三问简直扎心,曲怀觞沉默一秒,突然理解了素还真好友所说的难搞。
所以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家伙单纯可怜?
但越是如此,曲怀觞反而越不放心,总不能正道需要帮助时她慷慨援手,她遇到困难,只剩独自面对。
“冒昧一问,好友打算如何救出咩咩。”曲怀觞干脆道。
初昭目光游移:“老办法啊。”
什么老办法,曲怀觞一愣,然后意识到她的行事风格,什么老办法,当然是直接打进去啊。
等等,好友你是不是太莽了点!你对你的身体情况到底有没有数啊!
面对曲怀觞不赞同的目光,初昭想了想道:“我有快速恢复实力的方法。”
“代价呢?”曲怀觞直接道:“如果没有代价,面对弃天帝,好友不会乖乖养伤。”
“问题应该不大……”她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最多不过再次入魔。”
你把入魔当吃饭喝水吗!
曲怀觞开始庆幸自己问了一句,要不然这边正道还没解决,又平添了一个起肖的初昭。
“但我不想拖下去。”初昭明白他的担忧,“未来之宰不是易与之辈,邪灵更是蠢蠢欲动。黑狗兄为邪灵所制,不救出咩咩,我始终无法安心。”
“那黑狗兄呢?”曲怀觞言道:“黑狗兄绝非是无能之辈,你与他里应外合,或许会有更大的机会。”
“他在我这里已经信誉破产。”初昭咬牙切齿:“我给他提醒过多少次不要如此优柔寡断,一个风肆险不忍下手就算了,明知道邪灵出现苦境不知道提防,他孽角的力量是用脑子换的吗,我把他打残了换回去可以吗!”
曲怀觞沉默看着初昭怒气冲天地数落黑狗兄,话说得很重,但要是不关心,她会给他半个眼神?
“黑狗兄是咩咩的父亲。”曲怀觞斟酌道:“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爱他的孩子,正如他因咩咩而受制于邪灵,否则以他的能力,如何不能逃脱未来之宰。我知道初昭你在乎咩咩,在这方面,黑狗兄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你要我策反黑狗兄?”初昭听懂他的意思。
初昭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是,她抿唇,在说黑狗兄,又好像在暗指什么:“曲怀觞,有些事一旦迈出,就没有回头余地,特别是,对一些本来就生于黑暗之人来说。”
光明本就是侥幸,重新退回阴影,只会更加疯狂。
“好友似乎这方面很有体会。”曲怀觞听出她口中感慨:“可我看到的,是弃恶从善的决心,能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昔年众天点化,化孽角为黑狗兄,如今换成好友,同样可以做到。”
曲怀觞望着初昭,望尽那双通透眼眸:“跌入黑暗之人,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点力量。”
说着,他朝初昭伸出手,掌心朝上,微微下斜,指节分明有力,好像你一伸手,就可以抓住,然后带你走出黑暗。
初昭望着那触手可及的手掌,很近,近到只要你抬起手臂,就能握紧。
“噗嗤……”
初昭突然笑出声:“曲怀觞,你这样好傻啊。”
“我这是给好友出主意。”曲怀觞收回手,面上挂上无奈。
“好吧。”
初昭偏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他一个机会。”
同样是,给我一个不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