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影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摔进一个人的怀里，是兰九霄抱住了他。毕竟，他可舍不得师兄的身体受到一丝损伤。

接下来，花月影就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半梦半醒状态。

他梦到了很多以前在华清宗的事儿，还能听到程楚潇急切地喊他名字，随后还有凌冽的剑气声。这些声音有时像是从很远地方发出来的，有时候又像是贴着他的耳边发出的。

等他再次在兰明决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你醒了？”

兰明决知道花月影想看清楚周围的摆设，目光很配合地扫了一圈。

“这是哪里？”

兰明决道：“我的卧室。”

“兰九霄呢？”

“他受了重伤，正在养伤，不过也快好了。”

花月影这才注意到兰明决的手腕似乎受了伤，包扎伤口的绷带一片殷红。

“你打的？”

兰明决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道：“是程楚潇。小师弟刚出客栈不久，就遇到了程楚潇。”

原来真的不是梦。

兰明决道：“你不问问他为何来找你？”

花月影道：“还能因为什么。毕竟当初是他将我带到华清宗，搅乱了程玉珂的契礼，坏了华清宗的好事，让程清幽丢那么大的面子。他定是想拿我回去，好将功补过。”

兰明决半晌才道：“不是。他说，那天他得知消息后，就立即赶到乱葬岗，他双手翻遍了所有尸体，都没有找到你。”

程楚潇这个人有极其严重的洁癖，花月影跟他同住的那几年，都特别注意。他被丢在乱葬岗那日天空下起了暴雨，尸水足已淹没小腿。程楚潇居然会去臭气熏天，蛆虫遍地的乱葬岗找自己，简直是匪夷所思。

兰明决道：“当时有很多修士在场用起了通灵符，程玉珂疑似杀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尽管程清幽很快出面平息了此事，说有人给他泼了脏水，但程玉珂的名声已经无可挽回一落千丈了，估计没有人再敢将女儿嫁给他了。”

花月影冷哼：“活该。那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你打算怎么办，不会就这样一直坐以待毙吧？”

兰明决道：“师尊闭关，小师叔恰好有事外出，兰九霄又受了重伤，所以他暂时没有动作。但要不了多长时间，小师叔就回来，我们得要赶在小师叔回来之前，离开太虚宗。”

花月影道：“你现在怎么样？灵力恢复了吗？”

他是在关心自己，兰明决莫明心里头一热。

兰明决道：“我现在调动灵力，估计不出三个时辰，就可以恢复。但小师弟心思细腻，他一会儿肯定会故意试探，只要瞒过他就行了。”

花月影虽然不明白兰明决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开心，但还是理解他话语里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朝夕相处，对彼此的性格都十分熟悉。兰明决的谎话或许可以骗得到别人，但绝对骗不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又生性多疑的兰九霄。

兰明决道：“兰九霄入华清宗时才七岁，是我师尊灵澈道人从一群强盗手里救下他。家中世代经商，据说他们父母在返乡途中好心搭救一个落水的男子。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不思回报，反而看到他们随身所带的巨量财产起了歹念，和山上的土匪勾结，杀了随行仆从，霸占了财产。后来，小师弟虽然被我师尊救了回来，但可能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双亲因为好心救人落到双双惨死的地步，所以小师弟认为人性本恶，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

“小师弟天赋极高，再加上我又被心魔困住，修为一直裹足不前。便有些不忿师尊有意将宗主之位传授我。他认为，他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一直千方百计想要证明他自己比我强。”

这也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兰九霄会这么关心兰九决了，还会往他的乾坤袋里塞一些类似于断仙路这种毒药。

“那你有什么反应？”

兰九霄道：“我知晓小师弟身世悲惨，所以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有想到，小师弟却认真了，他练习和我一样的剑法口决，我的仙剑叫折月，他的就叫折日。有时我的右手不小心伤着了，他也会故意将右手弄伤，以示要和我公平竟争。”

花月影抓住了一个盲点。

“你是说，你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对不对？”

兰明决点了点头道：“待会儿，九霄师弟只要一出现，你就扮作我的模样骗过他。只要我灵力恢复，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约莫过了一盏的工夫，房门被人推开。

兰九霄拢着袖子进来，他的唇上几乎没有丝毫血色，额头被人用绷带细心包扎过。兰九霄扯了一个板凳在花月影面前坐下，然后又从袖子里面掏出一面镜子照了起来。

“差一点儿就破相了，程楚潇下手真够狠的。不知道的，还以我抢了他老婆。对了，师兄体内的灵力恢复得怎么样了？那个魔头呢？”

兰九霄果然第一步，先用言语试探。

花月影帮意少报了两成，道：“灵力只恢复了一半。话说，那个瓶子里面，你到底装了什么，那个魔头到现在都还昏睡着。”

还未待兰九霄回答，花月影又道：“那个大魔头阴险狡诈，很有可能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他再趁机夺取的我身体，以防万一，你还是再给我吃一些压制灵力的丹药。”

兰明决心里一惊，随后他便明白花月影是以退为进。

兰九霄这才从镜子中移开目光：“那些丹药吃多了，或多或少对师兄的元神和身体有些损伤。到时候，我还要花费心思帮师兄调理。”

花月影附和，“也对，我现在和那个魔头共用一具身体，和他同生共生，也算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兰九霄沉默不语。

花月影见他打量自己，仿佛是在确认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可信度，便转移话题道：“你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兰明决暗暗松了一口气，事情到这里，没出现在大的差错。这些，确实像是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本来还担心花月影一张嘴就露馅的。

“多谢师兄关心，已经上过伤药了。”兰九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没有想到程楚潇这么谨慎，不吃任何我递过去的东西。要不是他一直不依不饶，我何致弄得一身臭汗，还受了伤。不过，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算他跑得快，要是落到我的手中，我非得让他掉一层皮不可。”

“对了，要是小师弟和小师妹知道师兄回来了，还给他们准备了礼物，肯定高兴坏了。”

兰九霄边摇晃手中的镜子，边道：“师兄，你都不知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小师弟和小师妹们整日以泪洗面。后来，玄门中传来一些关于师兄的不实消息，我们虽然不信，但总算知道师兄还活着。好在，师兄平安回来了。要不是怕他们高兴坏了事，我真想现在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花月影道：“其实，那些并不算是不实消息。我兰明决确实喜欢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兰明决：“……”

兰九霄：“？”

花月影低头，尽量不让兰九霄看清楚此时他脸上的表情。

“师兄，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对师尊和灵微师叔也有些感觉，我怕见到他们，我会再次把持不住。”

暗处在努力调动灵力的兰明决差点儿气得吐血，他是让花月影说些谎话，让兰九霄放松警惕，可没有想到花月影居然会这样信口开河。

兰九霄似是被雷劈似的，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又？”

花月影道：“不瞒你了，师兄已经泄过元阳，已不是童子身了。”

“打住。”兰明决不满。“我只是让你拖延时间，没有让你胡编乱造，而且这些也太过荒唐，小师弟是不会相信的。”

“是吗？”花月影淡淡道：“可是你看兰九霄的表情，哪里像是不相信的样子。”

兰九霄身体颤抖，瞪大眼睛，像是今天才真正认识兰明决一样。

“原来，怪不得我总感觉你看师尊的眼神不正常，原来你对师尊还存在这份心思。”

“呵呵。”

花月影这两声呵呵极为刺耳，兰明决解释道：“师尊于我恩重如山。平日里我也都尽心侍奉，绝对不敢生出半分以下犯上的心思。我不知道小师弟为什么会这样想。”

花月影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再说，你跟我解释什么，现在你应该跟你师弟解释。”

兰明决有口难言，体力的灵力也瞬间暴涨数倍。

就在这时，兰九霄突然背手凑近。

“其实，不光我看出来了。宗门里许多小师妹和小师弟都看出来了。其实，我也能看出来，师尊对你也有这方面的心思。师兄想不想听？”

能听到宗规最为森严的太虚宗八卦，还是玄门是负盛名的灵澈道人，和他最引以为豪的大弟子兰明决的八卦。

花月影兴奋点了头。

到时候只要将这条消条散布出去，何愁兰明决不身败名裂，正准备将耳朵凑过去时，就听到脑海里传来兰明决急促的摧促声。

“有诈！退下，让我来！”

“怎么回事？”花月影虽然觉得兰明决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他和灵流澈的道人隐秘，但两人从程清幽手底下死里逃出后，已经培养出一定的默契。听到兰明决的声音后，下意识就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兰明决。

兰明决还不及回答，在得到身体控制权的瞬间起身，掌中灵力闪过，以迅雷之势扼住了兰九霄的手腕。

而他的手里捏着的，是一条比小指小一圈，通体碧绿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