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明决的拒绝早就在花月影的意料之中。毕竟自己劣迹斑斑,兰明决又是以天下为己任的正人君子,他怕自己出去为祸苍生也很正常。
“我可以用自己的修为向天道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你要是不喜欢我给花圣霖做事,我以后也会慢慢远离他。”
“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许许多多的仇人,楚天宗的人要杀我,华清宗的人也要杀我。我需要自保的能力。”
其实,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仇人站在他面前,那就是兰明决。现在两人身上的契约还在,兰明绝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一旦花月影从他的身上离开,难保兰明决不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对他痛下杀手。
花月影自觉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可没有想到兰明决依旧不为所动。
“如果你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觉得有自保能力为止。”
花月影傻眼了,兰明决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兰明决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保护一个魔头,直到魔头有自保能力为止。
这实在是他妈的太荒唐了,不仅荒唐,还莫名其妙。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一拍两散。他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
“保护一个魔头?要不了多久,你的名声可能比我还不如。你让一直以你为傲的师尊情何以堪,让那些把你当成目标的小师弟小师妹如何自处。你难道就忍受他们因为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之前我们俩共用一个身体,你所做的一切事情,完全可以说是被我胁迫的。一旦我们两人分开,你所做的事情可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了。”
“我有什么非要让你替我做到这步的理由吗?”
兰明决幽幽看他,目光充满了哀怨。
“非要理由吗?”
花月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握起人偶的右拳,砸在左手的掌心。
“你是想把我养肥了再宰,还是想用我威胁花圣霖。不过,这些都没用,花圣霖才不会在乎我的。”
兰明决突然扭头,大步朝前走。
花月影挪动着木偶僵硬的关节,追了上去。
“我又是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你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也是耍这种小家子脾气吗?”
兰明决忽然停下脚步,等到花月影走近时才发现,兰明决双颊通红,身体不停地颤抖。
“你……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花月影道:“你忘记了,在沙漠陷入幻觉的事情了吗?”
“虽然你喜欢小师叔的这件事,在玄门中是挺大逆不道的。不过,我不会歧视你们的。感情的事情哪能说得准,这些年你估计也忍得很辛苦。你的心魔不会就是因为你小师叔形成的吧……”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
这次兰明决没有再等他了。
花月影停在离洞口二三十米的距离。木偶人禁不住洞口冷热交替的气流。
花月影眼睁睁看着兰明决快步进了石门,就在石门落下的那一刻,花月影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身影逐渐被石门遮住的兰明决喊道:“对了,要塑一个高大威猛的身体,别忘记了。”
石门落下的瞬间,花月影看到兰明决好像转回了身。
炼化朔身的过程非常复杂,据说冰心草和火烧魂采摘下来之后,只在七天内才有塑造身形的功效,因此需要在七天内采摘足够多的数量。
这两种仙草生长的环境都异常苛刻,对于采摘人的身体和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
花月影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木脑袋。
他就应该等到自己拿到身体的那一刻才和兰明决说的。现在兰明决不开心了,他要是在暗中给自己新的身体下黑手,那可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兰明决这个人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这七天,无论是对于兰明决和花月影来说,都是一场缓慢的煎熬。
兰明决在里面承受着烈火的炙烤,花月影在外面经受时间的煎熬。
最后,花月影实在等不了,抱着钟素秋给的衣服,提前跑了过去,守在外面。
只要时机一到,他就从这个木偶身上,回到自己新的身体上去。
他还觉得这个过程太简单了,总觉得得搞个法阵,将自己的魂魄引渡到新的身体里。
将自己的想法和钟素秋说过之后,钟素秋却道:“你想得太麻烦了。人的魂魄本就应该呆在身体里,就跟水会往低处流的道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石门终于打开。
木偶花月影刚站直身体,身体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住。花月影刚想挪动脚步,身体就被那股力量往洞口拖去。
木偶失去魂魄的支撑,呆呆地站在原来那个地方,掌中的衣裳也滑落到地上。
花月影眼前一阵晕眩。像是有一个人在耳边敲锣,耳鸣声一阵高过一阵。他被一个无法逃离的黑洞吸进去了。花月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块被无限折叠的破布。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束光亮。花月影轻轻掀起眼皮。
入目便是高悬上空的一轮圆月。
四周的岩壁弯曲向上伸展,上空只留下约有几丈宽的大洞。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缩小很多倍的火山口。身下又硬又凉,像是躺在一块青石板上。
耳边似乎还传来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应该是炉鼎下面柴火燃烧的声音。
“你醒了。”
声音是从自己的侧面传过来的。
花月影想扭头看过去,无奈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这具新的身体。
还是兰明决走到他的身侧,将身上的外衣解了下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花月影最先看到的便是兰明决脸上的冻疮,其后便是兰明决苍白的脸色。
怎么看起来,他好像老了很多。
“解释。”
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花月影惶如隔世。
“你只是暂时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什么问题。钟素秋不是说过,得要像新生儿一样,有个适应身体的过程。”
花月影闭了闭眼。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兰明决抿了抿嘴唇。
“我觉得火烧魂炼化的身体不合适你。所以就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其实你心里老早就打算好了吧。”
“是。”
兰明决并不否认。
“这具身体,经脉和丹田都完好无损。你完全可以和我……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哼!说得冠冕堂皇的,你不就是怕我恢复功力后,出去为非作歹,祸害苍生么。”
兰明决不说话了。
兰明决的默认,彻底点燃花月影心中的怒火。
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他恨不得此时抽刀,和兰明决来个生死相搏。
亏他还担心他烫伤,不顾邱月白异样的眼光,舔着脸给他拿了个烫伤药膏。
“你在想什么?”
花月影咬了咬嘴唇,违心道:“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在想应该怎样好好感谢你。”
“胡说。你心里肯定是想着怎么除掉我。”
花月影都快要呕出血来。
本以为得到身体之后,他就不会再受到兰明决的钳制。没有想到他现在还要伏低做小。
明明恨死眼前这个出尔反尔的人了,可自己却又不得不依仗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
花月影眼睛都快要滴出血来,罢了。反正兰明决又不可能再用火烧魂再给自己另做一具,先吃下眼前这个明亏,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你想多了。”
兰明决的脸突然贴近,近到花月影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青紫伤痕。
“你……你干什么?”
“你刚刚回到身体里,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魂魄会变得更加虚弱。”
兰明决弯下腰,抄起花月影的膝窝,就这么将花月影抱了起来。
花月影窝在兰明决的怀里。他能感受到从兰明决身上传递过来的热量,让人忍不住想靠过去。
只是,这个姿势让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很像男人抱女人那种,尤其是他现在身上只盖着兰明决一件薄薄的外衣。
花月影此时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在外衣下,偏偏衣服也像是和他作对一样。兰明决步子刚迈出去,原本还盖在腿上的袍子就这么滑了下去。
花月影修长的双腿,就这么暴露在月光下。
兰明决的审美很好,双腿修长,肌肉均称。甚至连一般人都注意不到的指甲部分都捏得非常饱满漂亮。唯一不足的就是,这双腿毫无生机,皮肤过于苍白,皮肤下的血管,也是青紫色的。
兰明决那双手的触感也格外明显。
“等一下。”
“怎么了?”
“你这个姿势我不大舒服,要不你还是背着我过去吧?”
“这具身体,包括每根毛发,都是我一点一点用手捏出来的。你身体哪个部位我没看过。”
花月影闭眼不语,仿佛这样他就可以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逃离出来。
只能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兰明决是正人君子。他的心里只有他小师叔,两人只不过是短暂的合作关系。自己如此扭捏作态,反倒显得非常可笑。
突然,花月影猛得睁大眼睛。
他……他刚才好像听到兰明决吞咽口水的声音。
视线挪到兰明决的颈间,没有看到咽口水时上下滚动的喉节。
“哈,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