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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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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技班的其他人三三两两围过来,脸上满是关切,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大哥的伤势。

散去的观众纷纷感叹着刚才的惊险状况,他们眼神中带着惊恐和失望。

班主骂骂咧咧地冲过来,又是“嗖”的一声脆响,让大哥他们恢复理智,纷纷低头原地站立着。

我鼓足勇气,倔强的说:“班主,大哥受伤了,他需要看大夫。”

班主走近,粗鲁地拉起大哥的右手,不耐烦的说:“死不死得了?”

这一拉,大哥的眼泪不需要酝酿,夺眶而出,他倒吸一口凉气,“呲……没事。”他收回右手,身体后仰。

班主头顶冒烟,“死不了,就去看大夫。”

大夫交代需要好好休息,可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风渐起,吹落了一地的黄叶,那些黄叶像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孩子一样,随着秋风在空中打转,又无奈地落回地上。

这天,演出结束后,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子,像散了架的木偶一样,僵硬的躺在木板床上,有一阵没一阵地聊着。

我悄悄来到大哥身边,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到帐篷外面去。大哥默默跟在我的身后,刚走到帐篷后面,我就转身过来,缓缓抬起手,轻柔的抚摸大哥的右肩,慢慢的摸到右臂,右手。大哥的手很温暖,这会的紧张让他的手心微微冒汗。

我抬起头,轻声说:“大哥,我跟你涂点药油吧。”

大哥红着脸,有些不自在的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油,给他看:“这是今天在镇子上演出的时候,我去买的。”

大哥疑惑的问:“你哪来的钱?”

我吞吞吐吐的说:“班主借给我的,你不用管这些。我给你涂点药油,按摩下,会好得快点。”我不敢看他的眼神。

大哥背对着我,盘腿坐在地上,扯了扯衣服,把右肩膀露了出来,虽然从表面看不到伤的痕迹,但是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我的心揪了一下,既心疼又紧张。我蹲下来,把药油倒在手上,药油凉凉的,让我的心更加慌乱。双手搓着,眼睛不时瞄向大哥,希望自己的手和药油不要那么冷。我乱七八糟地搓着手,心里像有小鹿乱撞。待到手温合适,我小心的将双手覆在大哥的右肩上,心跳突然快起来,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我推开双手,认真的按着。我的手指在大哥的肩膀上缓缓移动,也感受着他微微的颤抖。

我轻声问他:“大哥,疼不疼?”

大哥闷哼了一声说:“不疼,你手法还挺好的呢。”

听到大哥的话,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手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了。

连续几个晚上,我都跟大哥涂着药油,按摩着。

这个晚上,刚刚结束按摩,我帮着大哥整理衣服,正在这时候,三哥和四哥找到帐篷后面,看到了这一幕。我赶忙收起自己的手,和大哥拉开距离,本能地低下头,只想快点离开。

四哥叫住我的时候,我一阵惊慌,心脏砰砰直跳。我仍低着头站在那里,不敢看他们。四哥示意他们靠近我,那严肃的氛围仿佛预示着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三哥首先打破沉默,当他说出“我觉得班主有问题”时,我的心猛地一沉。

四哥立马接话:“是的,我也觉得。我们要跟大哥商量下。”

他话语中的那种肯定,让我更加不安。我突然握紧了手中的药油,思绪回到我跟班主借钱的时候,他虽然满眼笑意,但是那眼神分明是贪婪和带着算计的。

“班主借钱给阿依买药油,回想起他看阿依的眼神……”大哥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警惕。

三哥急切地说:“那天演出完,我收拾道具的时候,听到班主跟人说,‘这批货不错’,什么的。我很怕,没敢听下去,就跑了,幸好他们没有发现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当时是非常害怕的。

四哥咬牙切齿地控诉自己的遭遇:“禽兽。我练舞的时候,他总让我做一些很危险的动作,根本不管我会不会受伤。”

我抬头看看四哥,心里涌起一股愤怒,原来班主对四哥这么残忍。

大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低语了一声:“班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半晌,他跟三哥、四哥商量决定——他们三个人每晚轮流值班。

大哥没有看我,只说了一句:“我们要保护好彼此!”

身心俱疲,言语难陈,又过了几年。我们跟着班主和其他班员从一个城镇走向另一个城镇。

我的舞蹈技艺越发精湛。我的表演总能赢得观众的热烈掌声,班主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但我知道,这看似美好的表象下,隐藏着更深的危机。

有一次演出结束后,班主特意把我叫到一边,说要给我单独加练一个新的节目。

他笑嘻嘻地递给我一杯水,说:“阿依,你现在的舞蹈真是越来越棒了,已经无师自通了。但是我们杂技班还得不断增加新的节目,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嘛。这个节目很简单,我相信你啊,很快就能学会的。来,我先跟你说说我设想的这个节目的创意……”

我感觉头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沉,虚弱地叫了一声:“大哥……”

晓枫被我的讲述吓坏了,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问我是否有事,我赶忙安慰她,不想让她卷入这无谓的担忧。

其实,大哥和三哥已经察觉出异样,一直跟在后面,大哥冲上前,一把抱起我。班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很快又堆起笑容:“这孩子太累了,我正准备送她回去休息。”

大哥冷冷地看着班主:“不用了,我们会照顾她。”

从那以后,他们三兄弟更加警惕。除了晚上,白天也轮流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班主对此很不满,但碍于我的表演价值,暂时没有发作。

1976年1月的一个夜晚,大哥躺在床上假寐值夜时,听见帐篷外班主和几个陌生人的对话。

“那个女娃,很水灵,能卖个好价钱......”

大哥的心跳几乎停止,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摇醒了三哥和四哥。

“我们得走,现在就走。”

他们三人都没有动作,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等到班主和那些人散去,又恢复暗夜才有的肃杀冷清,大哥背着我,和三哥、四哥一起,悄悄溜出帐篷。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荒野中穿行。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班主的叫骂声。

大哥背着熟睡的我,在漆黑的夜色中疾行。身后的三哥和四哥也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大哥,换我来背会儿吧。”三哥压低声音说。

大哥摇摇头:“你腿上有旧伤,还是我来。”

突然,远处传来狗叫声。大哥的心猛地一沉:“快,躲起来!”

我们四个人钻进路边的灌木丛,大哥才将我轻轻放下,左手不自觉地去按了按右肩。四哥注意到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大哥,你的伤......”

“没事。”大哥打断他,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几束手电筒的光束在远处晃动,隐约能听见班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定要找到他们!特别是那个丫头!”

我才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大哥......”

“嘘。”大哥捂住我的嘴,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我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就像无数次他护着我,替我挨鞭子时一样。

追捕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哥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右肩已经疼得几乎失去知觉。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一阵剧痛袭来,他闭上眼睛,把背勾得更低了。

“大哥!”我察觉到他的异样,手轻轻按在他的右肩上,“是不是旧伤又犯了?”

大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大哥,对不起......”我小声啜泣起来,“都是因为我……”

“小傻瓜。”大哥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是我们最珍贵的妹妹,保护你是应该的。”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大哥靠着树干,让我枕在他的腿上。三哥和四哥轮流守夜,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第二天清晨,大哥的伤势有所好转。我们继续赶路,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的右肩仍然隐隐作痛。

“大哥,前面有个小镇。”四哥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房屋轮廓,“要不要去那里歇歇?”

大哥点了点头。

小镇不大,但很热闹。我们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住下,四哥去请大夫,三哥负责打探消息。

“大哥,我给你揉揉吧。”我跪坐在床上,双手轻轻按在大哥的右肩上。大哥闭着眼睛,依旧能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大夫来看过后,说大哥的旧伤需要静养。但我们都明白,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班主的人随时可能追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大哥,我有个主意。”三哥突然说,“我们可以回宁海。那里人多,班主不容易找到我们。而且我们可以回去找二哥。”

四哥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好,我们回宁海。”大哥坚定地说。

他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泛着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右肩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大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走吧,趁天还没大亮。”

我们再次踏上旅程。这一次,我们有了明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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