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如流水般悄然逝去,然而二哥依旧没有去上班的迹象。
每次我问起的时候,他总是说还想等身体恢复得更好一点。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躲闪着,像是藏着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
有一天傍晚,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二哥和文清在房间里面玩着扑克牌,我能听到他们时不时兴奋地喊着数字,似乎是在玩算24点的游戏。
我专心地切着菜,门开着,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那是一个大概30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板正的工装。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手里拎着一袋新鲜的水果。
“您好!”他率先跟我打着招呼,声音很有礼貌。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礼貌地回了声:“您好!您找谁?”
来人的眼光缓缓下移,当视线落在我的孕肚上时,他好似被时间静止的力量笼罩,刹那间呆立不动,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找姜辉。”
二哥听到声音后,从房间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文清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我正打算转身去给来人倒杯水的时候,二哥却朝着那人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去外面聊。”说完,他又低下头,温柔地对文清说:“文清,你先休息一会。”
我静静地望着他们俩出门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我像是一个迷失在迷雾中的人,找不到方向。
我有些机械地问文清:“要不要妈妈陪你玩会?”文清兴奋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地点了点头。
晚餐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地询问二哥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二哥总是避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他的眼神游离着,不敢与我对视,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没过两天,大哥和四哥出差回来了。
我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我内心急切地需要大哥和四哥来帮我理清这一团乱麻般的思绪,找到事情的真相,解决这个困扰我的问题。
我把二哥的这些事情,还有我的困惑,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了。
大哥和四哥听后,也是一脸的茫然,不明所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后,只说会找个时间跟二哥好好聊聊。
我抬眼看了看时间,时针已经指向两点多的位置。
晓枫躺在旁边,眼睛时不时地眯起来,然后用手揉一揉,试图赶走困意。
“晓枫,休息吧。”我轻声说道。
晓枫半眯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回应着:“二叔这个情况确实让人很担心啊。”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又透着对二叔事情的关切。
我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地说:“是啊。二叔一直以来对待工作都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的,像现在这样的态度,真的是很反常。”
晓枫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内心充满了疑惑,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期待,问道:“二叔跟叔叔他们说实话没有?”
“说了。”我缓缓开口,思绪回到了那天的场景,“那天来的人,是二叔的徒弟,比他晚几年进单位。二叔,全心全意地在工作上教导他、帮助他。可是这个徒弟却一时糊涂,收了别人的现金券,结果还被人给举报了。领导来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二叔被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也就是那次突然送医的事情。后来二叔醒了,还苦口婆心地劝他,让他主动交代,勇敢地承担责任。但是……”
晓枫听到这儿,着急地坐直了身子,焦急地打断我问道:“怎么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地说:“他的徒弟是个独生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跟二叔说了好多好话,希望二叔能再帮帮他。”
晓枫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二叔帮他……”
我默默地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惋惜,接着说道:“所以二叔才一直在家里休息,单位当时正在调查取证。他徒弟来家里找他那天,看到我和文清,以为二叔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当时还心存愧疚地跟二叔说,他自己会去说明实情的。可是二叔,却把这件事情给按下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二叔被撤职了。”
晓枫听后,缓缓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这对二叔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一直那么在意那份工作,也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是啊,后来二叔就陷入了痛苦的拉扯之中。他跟我们聊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一会儿神情落寞地说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工作的压力又那么大,就算没有这件事,可能也工作不了多久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自责,说他当时应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的,说不定就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了……”我回想起二哥当时矛盾的样子,心中满是无奈。
“这真的好难啊,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要怎么安慰二叔?”晓枫挠挠头,满脸都是不解的神情。
“我们当时都想了很多办法,可都没有什么用。你猜最后帮二叔解开心结的是谁?是文清呢。”说到这儿,我的话语不自觉地轻松了许多。
“文清哥?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文清哥的考试合格了呀?”晓枫眼睛一亮,一脸兴奋的样子。
“没错,文清的考试合格了。而且在面试的时候,他还把自己亲手做的牙签房子送给了校长当礼物。那可是他花费了好多心思才做出来的。”我微笑着说道,脑海里浮现出文清当时自豪的模样。
“哇,文清哥好厉害!”晓枫眼睛里满是钦佩。
“再接下来就是文枫的出生啦……”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晓枫听了,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欢快地说:“好消息一件接一件的,这样二叔的心结慢慢就被治愈了呢。文枫的名字也是二叔取的吧?”
“是啊,他说‘清霜醉枫叶,淡月隐芦花’,就取了‘文枫’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我出生的时候,也是枫叶正红的时候,所以就取了‘晓枫’这个名字呢。”
“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啊,晓枫!”
“二叔的徒弟后来怎么样了?”
“他后来给我们送来了一张地图。”
“地图?做什么呢?”
“嗯,标注了……第一条地铁……站点图……。”
“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还告诉我们一组数据呢。”
“数据又是什么呢?”
“1988年房企是3124家,1992年是1.2万家……”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不重要了,后来他自己也辞职了……”
“为什么呢?”
“不知道。”
“这个人好奇怪……”
聊着聊着,我们都睡着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洒在床上。当我们悠悠转醒的时候,时针又指向了9点多的位置。
和前一天的情形一模一样,大家都等着我们吃早餐。
晓枫一下楼,文枫就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轻声地“咬耳朵”,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声。
我和文清在餐桌前忙碌着,我发现他时不时瞟向沙发上,但是视线不敢多作停留,仿佛只要多看一眼,眼前的情景就会让他心疼不已。
晓枫又被文枫安排在了专座上,这次,餐巾纸上写着另一个昵称——“小睡美人”。
我招呼着大家吃早餐,但是餐桌上的氛围却有点微妙,我主动找晓枫聊了起来。“晓枫,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用你妈妈的赔偿金在还贷款,是不是?”
晓枫正和文枫聊得入神,听到我叫她,立刻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老公,然后转过头继续对晓枫说道:“剩下的贷款,我们会一次性替你还清。这张银行卡,你拿着做生活费。”说着,我把银行卡递了过去。
晓枫听了我的话,整个人瞬间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消息。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巴微微张开,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几秒钟后,她的视线从递过来的银行卡缓缓上移,看向文枫,眼眶开始泛红,泪水在眼眶里迅速地聚集起来,随时都会滚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了。
她知道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在内心汹涌的情感下,她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我……我不能要……”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微弱却坚定。但她的眼神里,除了犹豫,更多的是感激和感动。
我又看向文枫,一脸严肃地嘱咐道:“文枫,你要好好照顾晓枫,想要搬回家,随时可以,我和你爸爸已经认定这个儿媳了。”
文枫替晓枫收下了银行卡,同时还在不住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时,我注意到文清抬起了头,眼睛望向晓枫,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一瞬就移开了,然后又望向我。我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幸福的记忆像一部快进的电影,当时满心欢喜,现在才发现时间跑得飞快。
就在大家沉醉于幸福的余韵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来,打破了所有的美好,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