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开封城好不热闹。

大家日子都好过了许多，少年侠客一路在开封除暴安良，也在坊间有了好声誉。

早两日她和张康夫妇商量，她想出钱托他们年节帮手做点个菜，张康夫妇哪里肯收钱，索性提议让她带龟奶奶一家跟他们一起过除夕。有关少年侠客的事儿总是传得快，街坊邻里听了这事，赶着要来凑这场热闹，最后演变成了东家出一道菜，西家出一道菜，张康做大厨，大家伙凑在一块吃团年饭。

许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除夕了。

“龟奶奶龟奶奶,这么包对么！”这边屋里孩子多得很，龟奶奶被一堆孩子围着，看着很是高兴。

盈盈姐姐人气颇高，她手本就巧，做出的元宝精致漂亮，和其余的元宝摆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一个层次。

那位四处打下手的少年侠客正好送完了菜料跑完腿，也进来凑热闹。

“大侠大侠！你也一起来包元宝了吗？”张家小子先看到的她，忙挥着带面粉的手，跟她打招呼。

“我……来看看。”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福小寿一边一个抓了过去。

“不管不管，说好了一起学包元宝的。”

“就是，大个子你看着就会包的样子！”

见她也没法子推脱，只能应着好被强拉着去洗了手，盈盈实在觉得好笑。

“盈盈姐姐，这样包对吧？”郑然是跟着张泉一起来的，也被带着一起帮忙包元宝。

“哇，阿然好厉害啊！包的很好诶！”少侠出来就听着她问盈盈，也确实是说的真心话，虽然包得慢，她的元宝是真包的有模有样。

“真的吗？”郑然才刚问出口。

“真的呢。”“真的真的。”“真的！”“阿然好厉害！”连番夸奖下，她本来还有些犹豫，一下就变得笑容灿烂了。

确实，少年侠客是会包元宝的。

“我就说吧，该抓她来包。”小寿看她包出来的东西显得很满意。

“嗯，虽然不如盈盈姐姐包得好，但是确实包得也不错。龟奶奶不算，勉强排第二吧。”小福看着她包出来的元宝，点评得仔细认真。

包元宝的少侠无可奈何看边上凑着的两个活宝一眼，手上接着包：“谢谢福大侠认可，那可不是我的问题，那主要是你们盈盈姐姐包得特别好。”

被点的人笑着看她一眼，手里又放下一只。

这几日她不知道叫了多少次盈盈姐姐了，小孩子都爱跟着她两，她跟他们说话难免也跟着他们称呼。

“盈盈啊，还有不少要包吧？”龟奶奶看了看元宝个数，虽说包了不少，但人实在是多。又看看馅料，馅料已经见底了。

“娘亲，你放心，刘家嫂子把馅备齐了的，外边还有别的馅，我去拿过来就成。”她话刚落。

“盈盈姐姐包得这么快又包得这么好，还是接着包吧，我去拿就行了。”放下包好的一个元宝，她没好气偷偷瞪了一眼努力着的活宝们，又觉着好笑，下了桌起身。

她是觉着好笑。另一边看她这样子的盈盈更觉得好笑，小孩子们认认真真在包，专注在手头，她可是一直在看这个人，自然看到了这个人偷偷瞪了完全没发现被瞪的小福那眼。

盈盈这边还没笑停下，那边少侠就端着馅料又回来了。

桌面上各个孩子各据一方，擀好的面皮在中间，见底的馅占着不小的位置，全桌面占位最小的就是盈盈。

“盈盈姐姐，这能放哪啊？”完全没地方可以放，她一走，原本位置立马小福就补上了，现在她认认真真在盯着盈盈学，认真劲十足，哪有空管那位少侠……

盈盈实在是笑得不行，缓了缓才开口：“劳烦好大侠你再拿一下，这点馅再包三个就能用完的。”

“好。”她应了声好，索性也跟着小福看她包。

明明包法是一样的，但成品就是盈盈包的那些特别好看，一眼就能在元宝堆里认出来。

她们这边如火如荼继续包着元宝。那边桌子也摆好了，开始入座摆菜。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咱们快点先去入座吧，包了这么多了肯定够了！”刘娴进来一瞧，这边包的也差不多了，赶紧叫他们去入座。

盈盈和她仍旧是和一堆小孩子在一块。

此时，桌上孩子比包元宝时更多，吴大娘和刘奶奶把龟奶奶拉去坐同一桌，说她们之间有话聊，特别跟盈盈说让她放心让奶奶跟着她们，她们包管顾好龟奶奶。见着龟奶奶跟她们说话高兴，盈盈自然也是高兴的。

一边是一口一个“盈盈姐姐”，“小盈姐姐”喊得甜。一边是“大个子”，“少侠”，“大侠”，“大姐姐”......叫的乱七八糟。她们桌上由于都是孩子，甚至连酒都没有。有甜饮子在，小孩子自然就高兴，她两也没提要酒。

开封府大善人自然是免不得被敬酒的，不过也没被多敬，只张康作了代表敬了她一杯。今夜年菜是大家凑的，菜色少有得好，南北东西，口味哪里的都有。小孩子们坐在一起开心，但也都听她两话得很。孩子本就喜欢江湖少侠，更别提有个哪里都好的盈盈姐姐在，怕是比他们在家都要听话不少。

郑然一边坐着张泉一边坐着小禄，小禄本身就是这桌上除了她两最靠谱的，她们有她们的话题，任小平跟张泉关系也不错，今晚他两有什么菜都紧着先给郑然夹一份，小福和小寿更是成了孩子头，三位大侠的故事听得哇声一片。

“快快，趁热，神仙酿鱼。泉儿你照顾好阿然啊！”刘娴将鱼交给她，不忘叮嘱一声自家小子。

“你尝尝，这个鱼好吃。”她放下鱼就跟一边的猫耳帽姑娘推荐起来。

“嗯。”盈盈应着，顺便帮她把甜饮子满上。

酒桌上热热闹闹，大伙都高高兴兴的。周寡妇房里也摆上了夹好的新鲜饭菜，她拿着包子跟孩子说着好吃，脸上也难得见着了笑容。连元宝的小猫碗里也装了满满的小鱼干。

“等等咱们去看舞狮子吧！”“射覆肯定好玩。”“我要去放烟火！”“当然是先放河灯啊。”......

难得没人绕着她两给意见，少年侠客趁机多吃了几口菜，又往身边人那，推荐着哪个菜她吃着好吃，让一边忙了一天的猫耳帽姑娘也多吃点。

她往边上再凑点，盈盈看她往自己身边挪，也往她脸上看，见她一副提防着小孩的模样比了比杯中饮子。

心下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毕竟刚才这些孩子嚷着要跟她敬酒，被张康跟她敬酒打断才算暂时消停。

轻轻碰了个杯。

团年饭后，龟奶奶仍被婶子奶奶们拉着去说话了，她两自然被一群小孩央着带他们去玩。

事先分好了谁看着谁，他们之间再相互看着，两人也不至于带不过来。

逛逛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她确实擅长玩游戏，这倒是变得更是哪里都有声音让她帮忙玩的。

盈盈本身和她并肩走着，看她被四处喊去，也是跟着小孩子一起闹她。

“这个，你们该去找盈盈姐姐，她肯定比我厉害。”被左右拉着，这边让她投壶，那边让她射覆，像是拉人下水，忙把射覆推给一边独自悠闲的盈盈，盈盈这次倒也不推脱她，只笑着说了答案，然后，她也不得空了。

烟火之下，河灯轻摇。

郑然身边有小禄在，烟火声中，她两小声聊着什么聊得高兴。

街上也是遇着了熟人的，一向在街头人脉广的赵大哥，今儿个也是在街上四处聊着天，手上拿着吃食，见着她们带着一堆孩子，问了好话了些家常。

赵承宗远远瞧着她，就赶着蹦来打招呼，一口一个：“大侠我知道的，娘亲定然有娘亲的道理”，“娘亲深谋远虑，我肯定理解娘亲。”今天看起来倒是乖，如果不去看边上陪着他的下人的表情的话。

“怎么啦。”糖摊前自然是围着孩子的，她看小福在那一动不动，凑过去看。

画糖人手巧，手下糖画栩栩如生，糖液金黄晶莹，摊子里飘散着微焦的糖香味，嗅着香甜。

“小福你想吃吗？”小福眼睛直直盯着糖液，听她问自己，想了想，脸上犹豫着。

“小禄，阿然，想吃糖么，想要个什么，我给你们买！”她们两一直一起走着，不往热闹里赶，张泉和任小平在一边看投壶，倒也有心，总回头留意郑然在哪。

她两乖乖的，脸上也带着犹豫，最后还是小寿过来大剌剌要了个小老鼠开的头，然后就开始这边要个小兔子，那边要个小老虎。

她一边应着好，一边给钱让他们选。

温无缺现下也难得的没人缠她，只在一边静静看着她们买糖。转眼街上，来往人络绎，三三两两成堆，喜气洋洋。街上充满商贩吆喝，买卖声不断。稍远些舞狮喷火，她这里也能听到一堆叫好声。烟火声声，烟花一炸在天上，星星点点各色，漫天缤纷。

她这边看着想着，本来在糖摊前的人已经过来了。

“分你一个。”她说得寻常，眼中映着灯火光亮，笑容浅浅，手里举了个糖画递过来。

“喜鹊？”温无缺回过神接下，金灿灿的一只糖画喜鹊。

“讨个意头嘛，”那人没特别说明什么，只默默走到她身边，“你手这么冰，会不会冷？”

“嗯？不会。”她知晓自己必然是笑着的，轻轻摇摇头，张嘴咬了喜鹊边角一口。

又有烟火飞上天去，“嘭”“嘭”炸开，恰好孩子在街边放的小烟花喷涌，天上地下，火树银花。

回到角门里。

小孩子们还没解散，猫耳帽姑娘先解下荷包，应是早有预备，开始一个个给压胜钱。

“谢谢盈盈姐姐！”“小盈姐姐最好了！”

温无缺被孩子围完，另一个人肯定就逃不过去了。收过一个姐姐的红包，自然而然，和姐姐看着差不多大的人就被几双眼睛眨巴眨巴直直盯着。

她起先当作不在意，故意装得没有给钱的意思，互相僵持。

那位罪魁祸首只是跟孩子站在一块，满眼笑意地看她。

月光灯火下，少侠实在是扛不住大大小小满含期待地盯着她。

“好好好，我给，我给。我也跟你们盈盈姐姐一样，希望你们来年平平安安，一切顺意。”她说的像是勉强才给，神情却

实在不是这么回事，脸上笑得温温和和，从腰间解下钱袋，往手里倒着早就预备了的铜钱。

“我就知道大侠肯定会给！”“谢谢大个子。”“谢谢大姐姐。”......

小孩子收了钱，道过谢，三三两两散开，有去屋里的，有去街边的。

“给。”是一个红纸特意包好的纸包，方方正正。

温无缺笑得好看，明明是冬夜，偏看的人觉着今夜月明风清。

“我也有？”少年侠客倒是没有推却，伸手接过，摸着里面是一枚铜钱，心中不由得想起这个人惯常用的招式，“我可算

是见着盈盈姑娘的钱了，从来只有出去的份，盈盈姑娘手里的钱可不好拿啊，出手多是买......”

“那还我？”猫耳帽姑娘听她这么说，也不反驳她，仍是盈盈笑着。

“诶，那可不成，难得收着钱了，怎么能被你要回去？”她忙把红色纸包收起，边说边摇头。

“好大侠啊~你的命可不只这个价啊，”盈盈想了想，又开口，“不说声谢谢盈盈姐姐吗？”

年轻少侠没搭茬，自然也没那么叫她，只看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个同样是包好的红色纸包，上面绑着根红绳，显然是早就特意准备好的。

“明明你比我小那么多，还包了压胜钱给我？”她伸手接过，手拿着红包在人眼前来回晃晃。

“那还我。”少年侠客只摊开手，语调平平，藏不住的笑意融融。

“不要。”温无缺自然摸得出红包里也是一枚铜钱。

“盈盈姐姐，大姐姐，快去吃元宝吧，龟奶奶在找你们，要给你们压胜钱呢。”小禄从屋里出来。

“是啊是啊，可好吃了。”小寿手上端着个小碗，显然是已经拿了一碗。

小福不说话，小福只是端碗吃，然后冒出个头看她两。

“走吧，我的好大侠~吃元宝去吧。”盈盈边说边伸手挽着她胳膊，带着她往里走。

“好~盈盈姐姐。”

月光清澈，灯火明亮，爆竹声间或作响，响声噼啪，煮元宝的热气白袅袅的冒在空中。

一壶酒，交一个朋友

两枚铜板，换两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