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风有月，夜色还未深。
一半真心，一半胡闹。
最终成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局面。
少年人躺得规矩，她安安分分地平躺着，只占了一小半地方。
占了大半位置的温城主和她在一起时，是没什么可能会安分的。
她翻来覆去，她不动。
她左瞧右看，她也不动。
她又摸又蹭，她索性闭眼。
摈去眉宇间隐约的不耐，少年人好似心如止水。
“诶，少侠，少侠？”伸手戳戳少年人的脸，见她没理自己，挪过去点，挪得更近些。
她往她那凑过去点，她就尽量又腾出点空。
“你都快要掉下去了，你就这么怕我？这么不情愿……还特地陪我睡，盈盈可真是好感动啊~”她话是这么说，脸上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感动的，她又往前凑凑。
温城主心细，盈盈姑娘惯了闹眼前的少年人。
眼前人现下在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总归是没理会自己。
她没理她，她自己也能找到乐子的，何况，眼前人本身，就是她现下最大的乐子。
少年人的耳朵，不大不小，边缘泛红，瞧着细嫩，白粉相间。她耳垂不算太厚，也不薄，最尾似乎稍稍翘起一点点。今夜她没带耳饰，能看到耳垂上那个细小的耳洞。
看着看着，她伸手过去碰了碰，接着将她耳朵捻在自己左手食指和拇指之间，轻轻捏了一下。
少年人本来还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她是尽量忍着她的，直到她捏了她耳朵那下。
“你别闹了，你信不信……”被闹得实在是受不住，握住不停闹她的人的手腕，轻推了她肩膀一下，少年人顺势撑起身子……她推得没用什么力，但胡闹的人原是虚撑着的，她这一推，胡闹的人就倒回了床上。
“信不信……什么？”她复述这话像轻喃，眼里仍旧看着眼前人。少年人撑在自己身前，神情沾边点气愤，她较自己躺着，高了些，这视角看着，她那张脸，连这么看着，都会让她想再戳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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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侠客没挪开视线，也没将话再说下去，就那样一动不动，眼里带了小小的埋怨……
这次倒是年长的人微微挪开了视线，呢喃声轻轻：“你，又欺负我……”
“谁欺负谁啊？”少年人耳力好，何况二人距离这样近，自是能听清的。这人这话，她颇觉好笑，回这话快，回得理所应当。
温无缺曾武功尽失，筋脉尽断，后又强运内力，再受重伤。如今就算恢复了一些修为，也不及少年人这身奇遇堆出来的武功。在她二人之间，确实是少年人武艺更高一点。
但这位少年人，是不可能对她真动起手的。
温无缺就是温无缺，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她也早习惯了。分明是她惯常作弄自己，分明被欺负的，一直是自己……
自己哪有欺负过她……
躺着的人微偏过头，脸颊浅浅泛红。她眼里水雾蒙蒙，微抿着点唇，抿着的唇看着被她轻轻咬了一下。转而抬眸，看向少年人。那眼里分明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半撑起身的少年侠客没有松开手里握住的皓白手腕，其实她握得既不重，也不紧。她想挣脱，不消什么力，就能挣脱开的。
心里分明是知道的，她很会骗人，很会演戏……
眼下也是演的……
她还是在闹自己玩。
可这个人，这样子......
实在是……
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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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在年长者的侧上方。本来这就是未央城主的床，床褥熏的，也是城主惯用的香。香味和她身上的是同一种，照理，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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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觉得，嗅到的香味，是从眼前人身上来的。
好可爱……
她太过可爱了……
她这么想着，迷了魂迷了魄，鬼使神差地轻轻伸手，指尖碰上了眼前人的脸颊。她轻轻摸着，与其说是摸，更像是若有若无地碰，小心谨慎，满是珍惜。
身下人被碰了脸，抬眼看向她。
江湖少侠的这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像她这个人一样干净纯粹……她见过少年人眼里真挚，看过少年人眼里坚决，最是喜欢少年人眼里有时会含着的那份温柔。
她没见过这个人这样……
起码，清醒的状态下，她没有见过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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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被轻碰着，她碰得很轻，碰得很小心。她一碰到自己的脸，就停了一下。然后碰得更加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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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通闹腾，眼前人的头发也被她闹得散了些许，散下的碎发随意落在她脸侧，随她动作，轻微晃着。??
少年人脸上泛有渐浓的红。在她那张脸上，鼻子，秀气挺拔。眉不用画，自然黛色。唇不用点，仿若绯樱。她唇没闭紧，轻微张着一点。看向自己的眼里，尽数是迷离。
她边碰边又凑近了自己一点，一点点。
年长者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但她没想过，这种眼神会出现在这个人眼里。
更没想过，她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不自觉从心间跃起的情绪，是少有的喜悦。
眼前人喜甜爱糖，总是会给她甜食吃。由她那得来的，这点喜悦，竟也泛着甜，甜滋滋，暖洋洋……整个人像是喝了温热糖水。
眉眼里没能藏完全这欣喜，她往少年人脸上看。
少年人眼里看着她，禁不住伸手想碰，她没躲开她碰她，只是又像羞又是笑的，很好看。
年长者被她看得挪开了眼，云娇雨怯。
她背抵着床，没法挪开，那人凑得越来越近……
没有什么天雷勾地火。
被她牵住的，是少年人的心。
让她想被牵住的，也是少年人的心。
“少侠分明，就是......喜欢欺负盈盈......”她视线轻抬，只看她一眼，又垂下眸，话听着闷闷的，她眼中仍有雾气，看着好不可怜。
江湖少侠困惑了一瞬，出口话语轻柔，声调较平日稍微抬高了一点点。说话同时，轻轻刮了下自称盈盈的温城主的鼻子：“我哪有欺负你！”
“还欺负你呢，你不欺负我，我都得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欺负过的……”糯糯软软，楚楚惹人。
“我哪有？”少年人心中坦荡。话语利落干脆。
“少侠，可记得，醉仙散……”
“可记得，那时，对盈盈，做过什么吗......”眼中盈水的温城主欲言又止，像是鼓足勇气抬眼看她，只匆匆一眼，复又再低，柔媚娇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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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人还是漂亮可爱得不像话……
这话于她，如同惊雷霹雳……
她当真是不记得这茬了……
“我……”
“我……”待人磊落的少年人开始支支吾吾，勉力也只能说出个‘我’字，再无法说其它。
她会对她做什么，她能对她做什么？
她不是不知道只要吃了那玩意，荒唐的人会有多荒唐。
若说是别人......可偏是......
这人这情状……
她是真不记得自己那夜到底做了什么……
但她要是当真做出了……
为什么这人不反抗呢？
她又怎么能反抗自己呢……
论武功，她反抗不过自己。
论别的……
她待自己那样好，不止救了自己，还尽心费力地照顾了胡搅蛮缠的自己一整夜。
自己后来也去了解过，她问过小福，她问过酒楼伙计，她问过很多人......
唯独，没敢去问她……
她怎么敢去问她啊……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越想，也越慌张。忐忐忑忑：“盈盈……我对你，做，做了什么啊？”
温柔好心的盈盈姑娘话里委婉，粉面轻覆嫣红，她说话前微抿了下唇，姿态更是娇羞：“没什么的，我知道我的好大侠你，你，是受了那药的影响......”
“你我都是女子，你也不会对我，存什么别的心思……”
“我不会怪你的......”
“你别放在心上……”
每一句，听在她的少年侠客耳朵里，都像是巨大的石块往下砸。
一大块，接着一大块，再一大块……
不会怪自己……
别放在心上……
受了药物的影响……
都是女子，存了别的心思，会做出的事情……
她也曾努力回想过，她真的记不起那夜二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若说什么印象都没有……倒也不完全。
脑子里曾闪回过几个零星画面，她原当那是自己的臆想，毕竟那画面……
画面是那般的画面，眼前人说话虽总做不得真，但毕竟……
是这种事……
这人这模样……
“我……”她又一个‘我’，在喉咙里卡了又卡。
如果她真做了什么混账事。
当真......
当真轻薄了对方，她该怎么办？
她又怎么能补偿的了……
她暗自兜兜转转地想，兜了又兜，转了再转，始终兜转在原地。
她眼里明明灭灭，闪烁来回，茫然又无措。
“盈盈，我，我真的，那晚……”话磕磕绊绊，人怔怔呆呆，她问出这话用了十足的气力，她脸一直都红，惊慌演变成了无尽的愧疚……
聪明的人已然得到了她知道想要的答案。
聪明人的心，此时好似泡在蜜糖罐子里。
“你真没有对我做什么啦……”眼前人分明没信自己这话，“好啦，少侠也睡吧，我要睡了……”
说话语调甜软，将被子拉高一点，然后往里侧转过身：“我的好大侠啊，你还是过意不去的话，给盈盈讲故事听吧……”
角门里的盈盈姑娘，好心温柔。
背过身的人，没忍着笑，笑意遮掩着在被子里，笑意遮不住在眉眼上。
同为女子，问心无愧……
少年人于她，如明月，高悬明亮，太温柔。
她妄图捞月于暗夜黑水中，
她是不敢捞月的捞月人。
天上月，碰不着，水中月，不可捞。
她是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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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时便知，这样晦暗的世上，光点难得。
她不会仰赖什么神佛眷顾，世上也少有眷顾。
没有别的光亮照到自己，那她就靠自己变亮，总有一天，她可以照亮自己，照亮母亲......
她从明明灭灭，逐渐亮起，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亮得仿佛能够照亮前路了......
灭顶近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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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熄，到底是未熄完全。
开封遇上的少年侠客，是出乎她意料的人。
少年人如明月。她从未想过，有人能那样温柔纯粹，有人能那样干净明亮。
都怪那轮明月太过温柔，引她妄念。
都怪那轮明月太过明亮，引她贪慕。
她看着水中月，一时没能想起，水中月，亦是天上月。
她喜欢的月亮，一直都在尽力照着她。
其实，她也一直都在这月光里......
她喜欢的月亮，太过明亮温柔了......
她喜欢的好大侠，原来，对她，也是做不到问心无愧的啊......
少年人闭了闭眼，看她背对自己，轻轻捏了点被子，跟着她躺下。她躺得谨慎，规规矩矩躺得直，，问话小心：“你，想听什么？”
“嗯？”温城主听着身后人问，往后挪一点，再挪一点，背挨着人手臂，“只要是你讲的，我都乐意听~”
少年侠客扭头看看她，又回正看向床顶，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愁绪，出口的话，刻意放轻：“好些年前，那时候，我还没多大，有次跟豆豆他们放炮竹......”
“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