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贤将姜樾邀请至马车内,柳戚在外面驾车,姜樾第一次坐古代的马车,只见车内布置很简单,就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缓冲车厢的颠簸,青石板的路与木制车轮碰撞,隔着褥子也能感觉到路面的不平整。
张明贤定的位置是东望县最好的酒楼,是苏家的产业。苏家的酒楼在大宣独树一帜,在餐食方面别有讲究。
姜樾大致扫了一眼酒楼的菜单,那是相当雅致的名称。
什么翡翠白玉汤,乌龙寻梅,玫瑰酿雪之流。
“明贤兄破费了。”
姜樾只觉得吃人的嘴短,这么好的酒楼,一顿下来价值不菲,姜樾只觉得这水是得掺和上了,早知如此便不客气的多说一句了。
张明贤拿出最近关于萧河的一些思考的手稿,交给姜樾,又向姜樾简要介绍了一下现阶段萧河治理所遇到的困难。
姜樾看着张明贤的手稿,从历代措施、到治理时长到治理效果梳理的相当完善,甚至连萧河来源也有备述。
“明贤兄是打算做些什么呢?”姜樾问道,她不知道张明贤的具体思路是什么,也不敢随意下定论。
“我想的是先将城南的百姓迁移到南街后面,再对堤坝进行加固。
因为若是要引流的话,现阶段没有足够的人手,接下来可能会招纳贤士,东望对外道路不通,还需要先行将道路清理出来,这会是一个比较长期的过程。
但是第一步需要迁移百姓,但是城南许多都是穷苦人家,离了家里的土地,便难以维持生存更遑论租房。”张明贤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全数列举出来。
姜樾一遍吃饭一边根据张明贤的思路,再简化了一下。
“也就是你现在其实是有三件事要做。一是组织人口迁移,二是加固堤坝,三是引流减缓堤坝压力。”
“但是也有三个问题。一是如何让百姓愿意搬迁,二是任何关于堤坝的措施都需要打通与外界联系,也就是修路,三是缺少人手。”
张明贤点点头。
姜樾问:“有没有考虑过修建学堂?像我在县衙教书那样。没有人就自己培养人,到时候自己人的话,也不用大老远的请人来,徒增成本。”
姜樾想到人们为了孩子读书,大几百万在城市里买房,就为了让孩子能在好的学校读上书,为了孩子,很多父母愿意付出很大代价,不知道在这边能否行得通。
“城南到县城起码得走上两三个时辰,如果能够让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或者学什么技术,他们会不会愿意搬家呢?”
“修学堂?”
张明贤一愣,他们读书大多都是长辈教导,亦或者是请有经验的夫子教学,又或者是私人在家收几个学生的被叫做私塾,但是束脩却不便宜。确实许多贫苦家庭是没有资格学习的,耕种也没有时间学习,不在农忙时又无所事事。
紧接着姜樾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以百姓角度出发的看法。
“多谢阿樾,我懂了,这倒是可以一试,回头的县丞他们商议一下这件事是否可行。”
夜里,张明贤将六房长官与县丞主簿一同叫上,共同商议学堂一事。
一行人商议到深夜,最终决定先尝试取得百姓的意见,但既然要兴办,就不能只关注城南的百姓,必须全县城的百姓一同征集意见。
衙门人手有限,几乎除了值守的人员以及城南驻防的巡检队,全部派出去咨询百姓意见了,六房三班也只留了人手维持运转。
过了十天左右,最终取得了五千多份意见书,有三千八百多户人家是同意的,还有一千多户人家认为离家太远则不会考虑,极少一部分人有固定的先生指导家中孩子学习也是不愿意的。
最终,张明贤将征集的意见在县衙公示栏公布,也算是确定了要兴办学堂这一事宜。
当然,也受到了部分私塾先生的阻拦,一同集结至县衙门口闹事,有几次被普通百姓帮忙拦截回去了,也有几次直接闯入县衙,到主簿面前。
这一天,姜樾照常来到县衙上课,却见县衙围着一小群人,便问道周边衙役发生了什么,衙役告知是兴办学堂事宜触碰到不少私塾先生的利益,这上前赶来闹事。
衙役埋怨这学堂还没开始办呢,就一直有人来闹,到时候指不定出什么事。
姜樾不知张明贤作何打算,但是一直有人闹事也不是办法,办学堂本来是她提出的,确实当时没有考虑到会触及旁人的利益。
于是姜樾来到张明贤的书房,征得张明贤同意后进去。
却见张明贤捧着一本册子递给姜樾。
“这是我写的一点兴办学堂的具体事宜,阿樾看看呢。”
姜樾接过册子,感受到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一页一页看去,密密麻麻的字迹布满册子,从学堂的具体选址到学堂管理都有,甚至还有对私塾的夫子起了招纳贤才之心。
“所以,最近外面闹的私塾先生你是故意吊着的?”姜樾问道,明明一早就起了招揽之心,为何一直充耳不闻,任凭他们闹事。
张明贤摇摇头;“非也,现在他们有了危机感,害怕学生流失前来闹事,但如果我明显向他们起了招揽之意,指不定会漫天要价,他们本就收大量束脩,不断哄抬价格,导致许多百姓根本读不起书。”
姜樾没有想到,张明贤并非不管,甚至还算计到外面的私塾先生头上了,她自然不赞同私塾先生那般哄抬物价学识垄断的做法,对于张明贤的想法也深有感同。
“所以,你是打算先让他们有危机感,再递上橄榄枝?”
张明贤再次摇摇头:“是也不是,我打算先招揽一批平时学生不多的私塾先生,为他们提供稳定学生,学生束脩固定收费,统一管理,一部分反哺教学一部分给先生发月钱,县衙再稍稍补助一部分,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来官学,等高价的私塾先生学生变少之后再行招揽他们。”
“那你就不怕他们不会满足固定的月钱么?由俭入奢易,高价的先生漫天要价惯了,怎么会愿意呢?”姜樾提出疑问,认为法子虽然不错,但是需要再仔细斟酌。
“那不知阿樾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张明贤也怕先生们不乐意,到时候也招揽不到人,总不能让衙门的人兼顾着上课不是?
“不如设置成底薪加提成?比如固定月钱多少,每个月或者每期组织考试,考验学生学习如何?若是班级整体水平取得全县前几则奖励先生多一份月钱,至于奖励多少再行商议?”姜樾将前世底薪绩效提成那一套搬来了,既然能存在终究是能调动员工积极性的。
“妙哉!”张明贤一听,这法子不错,连忙将县丞与主簿找来,商议这法子是否可行。
又让县学的长官将私塾先生请到了偏殿,告知他们稍后县令就来,先稍作休息会儿。
县学是一直都存在的部门,但是之前仅仅是管理私塾先生开学的备案,对课程以及束脩并没有规定,在张明贤决定要举办官学时,县学则承担了大部分工作,既要制定制度计划,也要安排学习进程,错开农忙时让孩子们回家搭把手,从一个闲置的部门变成了具体执行的部门。
姜樾的法子被张明贤举荐给了县丞和主簿,二人一致认为可以暂时实行试试。毕竟第一次开办县学,总归是要一步一步测试的。
商议一致后张明贤带着姜樾与蒋良因、罗松来到偏殿。私塾的先生们已经等的有一刻钟时间,有些等不及了。
正准备与县学长官开始争吵就听门房的人报道“县令大人到!”
私塾先生们这才歇了心思围了过去。
能做私塾先生的大多也都是寒窗苦读数十载,只是没有考上举人的学子,到底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文化人,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能者上位罢了,文人重礼做不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只是围住要个公道。
“县令大人,你这要举办县学,这不是抢我们饭碗么?我们寒窗苦读数十载,也别无所长,就靠着这点束脩养活全家老小。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么?”一群人将张明贤等人堵在门口,就开始向他们诉苦。
蒋良因道了声:“安静。”
张明贤接着开始解释:“不是本官要抢你们饭碗,你们做私塾先生能收到广大学生信任,想必也是有才学的。”
“只是你们手上学生能有多少?县衙内适龄的学生又有多少?不如我们合作?我组织学生进入官学,各位将来继续做先生。”
众人犹豫了,张大人这话也并非不无道理,凭借自己能收到的学生也是有限,但是县衙能出的月钱又能有多少呢?人终究是要食五谷杂粮的。
“银钱方面不用担心,我们有固定的月钱,将由县学通过百姓支出月钱来估算固定束脩,倒时有统一管理,学生数量多了就算是比平时少收些,但是学生多总额总能上去的。”
“而且我们会通过教学效果来对比,教学好的,学生成绩好的先生可以多拿一成月钱。”
私塾先生们听完面面相觑,这样听着确实不错,但是部分本身学生就多束脩也高的先生就不同意了,这样算着总觉得自己会亏,赚的没有自己干的多。
张明贤见说动了一部分人,便乘胜追击:“让诸位齐聚一堂,我们也只是商量一下,如果有成为官学先生的意向可以到县学长官那里报道,稍后拟定合同。不愿意的我们也不勉强,当然也随时时欢迎大家成为我们合作伙伴。”
“这位是荣樾画房的老板,也是我们目前的画房先生,也将是县学的第一位老师。”张明贤向大家介绍姜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