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

“劳驾，”洛念安对店小二道，“可以帮我舀一碗醋吗？”

店小二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空碗道：“客官稍等。”

赫连昭扒拉了一下碗里热腾腾的饺子，道：“我不爱蘸醋。”

叶蓉看了他一眼：“听说肾脾不好的人一般都不能吃醋。”

赫连昭：“……”

洛念安好奇道：“还有这个说法？”

叶蓉点点头：“我也是听一位大夫说的。”

“小二，给我也来一碗。”柳渊忽然出声，然后对叶蓉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把醋当水喝。”

叶蓉：“……？”

赫连昭默默白了他一眼，然后也要了一碗。

柳渊见状，不知是突然激起了他哪里的胜负欲，又开口要了一碗。

店小二连跑几趟，后来干脆搬了个醋坛子放到桌上：“各位客官慢用。”

柳渊的视线转到洛太初身上：“帝夫能吃醋不能？”

洛太初不屑轻笑，一边给自己舀了一碗醋，一边道：“我有妻子。”

柳渊面上的笑容一僵。

洛念安没明白他们是何意，但叶蓉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不怀好意，来来回回落在她和洛太初身上的视线让她总觉得别扭，于是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洛太初道：“没什么，他有病。”

柳渊：“……？”

洛太初又道：“姐姐还要添些醋吗？”

洛念安将碗递了出去，而后好奇地看向他：“你不是不喜欢吃酸的吗？”

洛太初面不改色：“偶尔也吃一些。”

真是奇了怪了。

赫连昭伸手敲了敲那个醋坛，对柳渊道：“你不是当水喝吗？喝吧，多喝些。”

柳渊偷偷白了他一眼，而后道：“我现在不渴。”

“没事，”赫连昭道，“我待会给你打包带走，免得你口渴没水喝。”

“……”柳渊道，“做人偶尔还是不要太较真得好。”

叶蓉笑得前俯后仰，洛念安其实仍没有懂，但也跟着笑。

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下肚，叶蓉问道：“洛姐姐，你们待会出任务吗？”

洛念安道：“对啊。”

柳渊道：“我也有公务，你们俩呢？”

赫连昭道：“没闲着。”

叶蓉也道：“闲不了一点儿。”

柳渊道：“那我们仨一起呗。”

叶蓉道：“可以啊。”

两人的视线随即落在赫连昭身上，他万般嫌弃地点了点头。

洛念安轻声笑了笑，放下汤匙和筷子，接过洛太初递来的帕子擦拭着嘴角。

柳渊见状，也放下筷子，而后道：“谁付账？”

话是问出来的，视线是落在洛太初身上的。

另外两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洛太初接过洛念安手中的帕子，放了一锭银子在桌角，而后牵着她起身道：“走吧。”

柳渊边起身边小声对赫连昭道：“下次得宰他一顿大的。”

洛太初淡淡道：“把你撑死，也宰不了我一丁点。”

柳渊转而对洛念安道：“帝君，他说话有些过于难听了。”

洛太初：“……”

洛念安无奈笑了笑，温声道：“抱歉，多担待些吧。”

洛太初闻言嘴角上扬，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柳渊反正一点都笑不出来，拽着赫连昭催促：“快走快走。”

赫连昭冷不丁被他拽得踉跄一下，一边跟着走一边骂骂咧咧道：“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叶蓉跟在他们身边：“友情提醒，现在还是不要在洛姐姐面前说我们王上坏话哦。”

赫连昭道：“就是，师父她护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洛念安微笑道：“几位，若是要说他人坏话，我建议还是离远一些。虽然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但是当面说似乎更不好。”

那三人果然离远了些，至于有没有继续说他们坏话就不得而知了。

洛念安与洛太初手牵手从酒楼离开，沿着街道往前，欲寻一处人少之地打开虚空之境。

“姑娘、公子，买茶吗？”

洛念安被这道耳熟的声音吸引视线，眸光中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脚步一顿，望着她微微抬眉。

那女子被她看得愣了愣，小心道：“姑娘？”

洛念安回神，轻声道：“抱歉，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那女子轻轻笑了笑，道：“那也是一种缘分。”

洛念安点头，微笑道：“是啊，很有缘。”

“娘～”这时，一个小男孩举着一串糖画跑了过来，抱住女子的腿，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洛念安和她身侧的洛太初。

洛念安看向他，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你的儿子？”

女子的手抚在小男孩的发顶，笑得十分幸福：“是啊。”

洛念安笑道：“很可爱。”

“谢谢，”女子道，“这转眼他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便想着出来卖卖茶叶，赚些银两供他读书。”

洛念安点点头，看向她面前的小摊，道：“都卖给我吧。”她说着，看向洛太初。

洛太初了然付账。

那女子一边接过银子，一边躬身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公子。”

洛念安伸手扶住她：“我愿买你愿卖，何须道谢？”她说着，垂眸看向那个小孩子，视线忽地被他脖间坠着的平安符吸引，出声问道，“这平安符是？”

“哦，”女子揽过她儿子道，“他出生时我去珈洛大帝庙中求得，开过光呢。”

洛念安自然看出了这是她神庙中的物件，她扬起唇角，伸手在那符上轻轻一点，而后道：“此符定会护他一生平安顺遂。”

那女子自然不懂她这番举动的意图，但听到这样的话，没有哪个母亲会不高兴，她满面笑意，连声道：“谢谢谢谢。”

洛念安微微颔首，和洛太初一道，提着几包茶叶离开了。

“小初，”洛念安道，“你还记得她吗？”

洛太初弯唇道：“自然。”

洛念安也弯起唇角：“但愿她这一世能够得偿所愿吧。”

“有姐姐这句话，”洛太初道，“会的。”

能让洛念安本尊的出马的，都是一些疑难杂事。她看着卷轴上的事情一一处理完毕，露出笑容道：“有鬼王大人在，果然事半功倍。”

洛太初道：“哪里哪里，还是姐姐更厉害些。”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就近进了城中闲逛。路过一座茶楼，洛念安道：“进去歇歇吗？”

洛太初闻言，牵着她进了门。

两人上了包房，点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糕点。

楼下大厅内坐了许多客人，中间有一高台。

洛念安接过洛太初递来的茶水，伸手捻起一块糕点，忽闻楼下惊堂木一拍，随后便是一声道：“列位看官，今日来说说，中天珈洛大帝与那太阴仙人风流案！”

楼下掌声雷动，洛念安动作一顿，与洛太初在喝彩声中对望一眼。

洛太初轻轻一笑，伸手将包房门拉开了些。

“话说，幽冥鬼界之王号太阴，初见珈洛大帝，便被其如花似玉风华绝代般的美貌所吸引。他暗暗掩下一颗真心，舍了那王位，偏要上那九重天入了珈洛大帝麾下，从此追随在其身侧，几百年如一日，为其上刀山，下火海。”折扇刷啦展开，“直到女魔无双欲毁尽三界那日，珈洛大帝为保苍生与之浴血奋战，一时不察竟险些挨了噬魂剑。”惊堂木再响，“关键时刻，太阴仙不顾几身，替她挡了那噬魂剑，霎时，神血染透三十六重衣。您猜怎么着？珈洛大帝当场自爆神魂，以几半条神命为他续了命！而后，两人永结同心，于那九重天上，共享千千万万年寿命。从此，中天珈洛大帝与太阴仙人之佳话，在人间广为流传。”

“……”洛念安忍不住微微蹙眉，“这……对吗？”

洛太初笑道：“我倒觉得还不错。”

洛念安眨了眨眼，纳闷看他。

洛太初继续道：“看来人间传闻，并非全不可信。”

惊堂木收尾，数不尽的铜板往高台上抛去。忽而一块金石从天而降，落在说书先生脚边，他一看，大喜过望，拾了那金揣入袖中，对着二楼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