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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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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漱石,日光与小鸟自松间而落,有人白衣白裤,坐在山石上,借光不断雕刻手中石板。

身后还有诸多废案,垒成一堆。

千乘吹了一口气,扫去杂质,露出笔走龙蛇以“丞相甘全”为首的几个大字,满意点点头。

转念又想,甘全一代风流人物,不输仲父武侯,却因千乘落得个只有寥寥几人送葬的下场,他嘴角那点笑意又消失了,心中滴泪。

亲手将墓碑插到坟头,春风和煦轻抚千乘的白发,他站在甘全墓前,如立雨中。

脚步声接近,千乘赶紧拭去眼边泪痕,回身见是前仲两兄弟,相互照面,悲戚都在不言间。

“陛下”二人对千乘行礼,他急忙制止。

“我亡国之君,两位义士以礼相待,乘,愧不敢受。”

“我等又如何不是亡国之人呢”鱼前哀腔回道。三人静默半响,又齐齐张口,千乘示意鱼仲先说。

“不知陛下,将来有何打算,我等受君再造之恩,必将肝脑涂地,死生相随。”

“唉!我也正要与你们商议此事” 千乘长叹一声 “我是已死之人,不便行于世间。若盲目寻求复国,反招来仇家,害了尔等忠良性命,可怎么是好。”

“陛下有意,我等自当不畏死生。况且,陛下,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先太子之子,陛下之孙,郡王千竞承父遗志,仍在与仆兰氏,梁远等乱党作战。”

千乘略微沉吟,恍然大悟:“竟是那孩子么!我先前不喜他粗犷,并不重视。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孩子,倒是与我的保儿佑儿一样,是个有血性的,只是我家大势已去,苦了他!”

“有此龙孙,在这巢覆卵破之际,挑起大梁,陛下再加以相助,想来复国不难!”

千乘连连摇头“复国之事,时也,命也,不可强求。再者我已失国一次,又奇迹生还,不能取信于众人,我老羸矣,反拖累子孙。倒不如为尔等孤忠做打算。”

鱼前抹泪“请陛下示意,我洗耳恭听”

“...放不下的,都逝去了,放得下的,也无力回天。只有南顺,莫笑我流连儿女情长,昭容与幼女孤儿寡母,委实可怜。我欲去寻回小女,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两位义士,不必追随我胡来,各安生业罢。或我寄书一封,举荐你们二人到千竞帐下,就是不知可还有故旧,能识得我的笔迹。”

大家都感伤不已,鱼仲道:“昭容与楚王投奔南朝,许久未传来消息,南顺公主更是消声觅迹于战乱中。想长久山分别时,公主年纪尚幼,一刻离不得其母,不出意外,应该也是跟着娘娘,去了南朝。”

深深闭上眼,千乘忧心爱女之余,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出另一位公主的身影,也曾承欢膝下,光耀内廷...却不是他的长女。

一笔孽债,千乘用力掐了掐眉心,没有跟二人打探他的去向。

另一边,南北交界处。

茫茫草海上,一顶白色的帐篷像明月映海,夜风滚过绿浪,悉悉索索似暗潮汹涌。

真是场奇怪的宴会。有老有少互相间却不见恭谨,酒肉丝竹助兴,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意,最上方的座位没有人,却摆了一把旧剑。

其中一位更是披着乌黑的斗篷,沉闷得仿佛在给人治丧。有人屏退了倒酒的侍女,才使仆从暂时得以脱身。

“此国难之际,我与弟兄们都在北方艰苦奋战,萧娘娘却与千容在南方享福,恐怕早就忘了先帝吧。”

“非我不敢还”

那斗篷之下的,正是萧琬,抬袖遮面痛苦道:“先帝在时,欲令我儿为东宫,却是陛下登位,恐陛下猜忌我母子,故不敢还。同为亡国之人,有何福可享,暗中来见,四郎何必挖苦我耶?”

被称作四郎的千绪举起酒盏,抿下一口:“不还就不还罢,还霸着玉玺不还,莫非五弟真生异心,有意让侄儿不得正统邪?”

“我与孩儿能在南朝安家,全仰仗献玉玺之功,你要我向皇帝讨回玉玺,岂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千绪进入正题“娘娘有此大功,竟不能说动皇帝出兵相助?我以为是奉南朝皇帝的命,娘娘才对我们不闻不问呢。汉人,当真可恶!”

“你不必话里话外的刺我!要真有用,我早就求了!南北对立已久,巴不得北边继续乱下去,找机会收复故都。我为你们小妹亲事而来,要是只关心这个,剑我已经带到,就不必再谈了!”

旁边的六郎千树出来打了圆场,撂下酒碗打断二人“先前定下的普回氏,他家兄随仆兰业谋逆,婚约自然是作废了。父亲生前曾属意杨氏,却左右摇摆不定,不肯借道让我们去攻打兰济安。”

“姓杨的姓普回的算什么东西!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难道我千岁,就非仇家不能嫁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原是南顺公主不知何时返回了营帐。她今年十岁出头,长开了大概,有千容做对比,一眼就能看出千岁肖其母,朱唇粉面,眉眼倔强,至于性格,不知随了谁。

只见她径自走向上座,拔出宝剑,一翻剑身,轻抚上边的锈迹。

“千岁!你要做什么!”千绪见妹妹贸然拔剑,拍桌怒斥。

“呵!宝剑蒙尘!阿兄们宁可在这苦苦相逼我母亲,却不敢持父亲的剑,去讨伐那些逆贼!”

“岁儿!不可无礼!”萧琬放下袖子,皱了皱眉。

“这不是今日才带回来嘛,小妹,坐下说话。”千树柔声劝导。

千岁收了剑,冷光如闪电在室内荡过,扫视众人。

“古有冠军侯,北獯鹿未灭,何以家为。今我虽不能上阵杀敌,非要我嫁,我宁愿嫁给能助我复国的人!”

“胡闹!” “你当真愿意?”

千绪瞪了千树一眼,六郎讪讪闭了嘴,千岁跃跃欲试,一家人竟无一个志同道合的。

“好一个何以家为,你这性子,跟先帝一模一样。”

侍女掀开门帘,来者一头银发如一束月光照了进来,萧琬瞪大眼睛。

“左夫人?!你竟然...竟然...”

“还活着,是么?” 老妇微微一笑,在边上落座 “炀帝之乱时来不及殉死,长久山一别又来不及殉死,缺了个烈女的名头,以至于,让众人都忘了。”

“夫人说笑了,陛下念夫人曾照拂过先太子,先帝后宫中又以夫人为尊,只差个皇后的名头,这么,不是一践祚,就加封夫人为保太后了么。”千树说。

“虚位罢了。若还有人能像先帝那般力排众议,我等不至于群龙无首。”

众人一时苦涩难言,唯独千岁最小,对王氏不甚熟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气氛再度沉下,几人无话可说,更不愿旧事重提,勾得彼此伤心。

东方欲晓,筵席将散,经保太后点醒,千绪千树也对庶母客气起来,起身相送。

刚要携女上车,却左等右等不见千岁,两个做兄长的也跟着昭容四处找寻,侍婢匆匆跑来禀报:

“不好了夫人!左夫人掳了公主跑啦!”

萧琬眼前一黑,知女莫若母,直觉让她紧紧抓住侍女的胳膊,问:“剑呢?!”

果然,下一刻两王的随从就从另一侧跑来汇报,宝剑不翼而飞的消息。

“这哪里是左夫人掳走岁儿,分明是她挟持了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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