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本来是去找靳昭宁下山吃点夜宵的，她工作了一天饿得不行，结果这个深山老林的小村寨一过晚上8点，街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更别提什么夜宵了。

拖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走进靳昭宁的房间，这人居然给她开完门后就不理她了。

这人一脸沉重，一会又走到窗户边往下面停车场的方向看，一会又坐回桌前抱着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保温桶。

赵昕在一旁静静得盯着她好一会儿，直到楼下传来一阵引擎声。

这个不寻常的人类终于开口了，叫自己去帮她给秦杳捎句，顺便带点吃的，说秦杳妹妹没吃晚饭。

大概明白了点什么，为了她两个妹妹的幸福，赵昕这才干了刚刚那番突然窜门的事。

此刻，昏黄的走廊尽头站着一位身形修长的女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赵昕去找秦杳的时候就在这站着了。

见赵昕出来，才缓缓动身往这人的方向走。

赵昕抱着双臂，一脸调笑地依靠在墙上，“怎么？不放心我？”

“让人家走又偷摸着搁窗户旁边往外看，现在又搁着站着，瞧你这出息样。”说完有些嫌弃地瘪了瘪嘴。

靳昭宁没有接话，在赵昕身边一步距离处停下，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杳妹妹刚刚多担心你啊，给人愁得啊——”见着人强装淡定的模样，她故意拖长语调，略带夸张地说道。

又话音一转，“所以你们闹什么矛盾了？”

靳昭宁不动声色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皱了皱眉，说出的话却没有正面回答她：

“陪我下楼点一根吗？”

赵昕挑了挑眉，「闹这么大矛盾吗？」想着便也没再多嘴，跟着一块下楼。

停车场旁的树林里，深夜的空气夹杂着一丝潮湿，风大到把树叶吹得手舞足蹈。

“咔呲”响了几声，手里那把滚轮火机有些打不着，靳昭宁索性把叼着的烟放下，虚虚夹在手里。

两人的发丝被吹得很乱，配合着四下无人的树林，凄凉如同洪水般涌出。

靳昭宁眸光暗淡，望向坐在石板凳上的赵昕，突然嗡声开口：

“那个人可能要找过来了。”

能让靳昭宁这么称呼的人只有她，赵昕倏地放下交叠在一块的腿，声音提高几分：“靳筱婉？她和你联系了？”

靳筱婉是领养她的爷爷靳鸿仲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养母。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赵昕了。

靳昭宁摇了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昨晚昭熙拉着陆姨来找我了。”

赵昕本以为只是靳昭宁和秦杳有点小矛盾才如此低气压，没成想竟然是和她的养母有关。

不过，能让靳昭宁表现出害怕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她心下了然，表情变得严肃，起身掏出口袋的防风火机，向靳昭宁要支烟，给自己点上后，又伸出手帮她也一块点上。

两人站在垃圾桶旁，吞吐间一时有些沉默，话题过于沉重。

“陆姨提醒我，我妈……已经知道我在哪了，应该很快会和我联系。”靳昭宁蹙眉，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摁灭在垃圾桶上。

陆姨是靳昭宁家的老管家，爷爷去世前陆姨便是他的心腹，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陆姨在料理，靳昭宁小时候也总是她在照顾。后来她的爷爷去世后，也就只有陆姨时常会关心一下远在异国的靳昭宁。

两人相顾无言。

月亮完全藏起了身子，只有微弱的路灯打在两人脸上。

“你会走吗？”赵昕也有些不确定了，她也灭了烟，缩了缩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身子。

靳昭宁没有回答她，最近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像是在美梦里一般，她不愿醒来。

赵昕叹了口气，这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秦杳应该不知道吧，你打算怎么告诉她。”

靳昭宁轻轻地“嗯”了一声，扭头示意赵昕往回走，风把后半句回答吹进赵昕耳朵里。

“我也不知道。”

她听出了幽深的悲伤。

……

外头的天还蒙蒙亮，穿透力极强的鸡鸣声传来，秦杳迷迷糊糊地睁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想到赵昕昨晚的话，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我倒要去看看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她对着电视柜自言自语，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像是靳昭宁就在她面前。

秦杳忍了一夜没去找靳昭宁，又是担心又是疑惑，觉也没睡好。

此刻眼周一圈浓浓的黑眼圈，眼神迷离地翻身下床，一个踉跄差点摔跤，显得她更是狼狈。

她揉着头走进卫生间，脑子还不清晰，有些呆滞地洗漱完，抬头便看见镜子里脸色憔悴的自己，想了想还是去包里翻出了素颜霜。

随意涂抹在脸上，秦杳看着遮不住的疲倦，「就这样吧。」

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早上8:00，可以买个早饭去扎染坊看看靳昭宁。

她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

摸出电话，秦杳眉毛微微皱起，有些疑惑。

「爸？」

「怎么会这个点打点电话给我？」心里有些隐隐不安，她忙不迭按下接通键。

还没等她开口，秦父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传出：

“快来躺医院吧！你妈她突发脑梗，已经推进去抢救了！”

“嗡——”

霎时，脑子一片空白，秦杳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妈妈她怎么会……］

她晃了晃脑袋，深了几口气，抓住一丝理智，边说边往外冲：“爸你别急，我马上来。”

刚冲出门口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秦杳头也没抬，仓促地说了声“抱歉”，抬脚又往电梯口跑。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人和她一块冲进了电梯里。

秦杳刚摁下楼层按钮，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杳？你跑那么快去哪？”

她猛地扭头，看见提着保温桶的靳昭宁，对上女人关切的眼神时，说出的话不自觉带着些颤抖：“我妈突发脑梗在抢救，我现在要去医院。”

话落，电梯刚好到了，秦杳没等女人回话，拔腿就往停车场方向跑。

三两下来到车旁，秦杳赶忙打开车门，却被赶来的靳昭宁握住她在车把上的手。

这人喘着粗气，说出的话却平静：“我来开吧。”

秦杳只是愣了一会，想到自己此刻的状态，便同意了。

车飞驰在路上，靳昭宁带回给她的保温桶，和本在副驾上的白蓝色围巾，被一块安置在了后座。

秦杳坐在副驾驶，眉头紧蹙，十根手指无意识地搅动在一起。

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