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读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千读文学 > 跛刃 > 第17章 岁除观雁台再为将2

第17章 岁除观雁台再为将2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苏臻珩虽返回府邸居住,但因为职务原因,仍旧需要每日进宫当值。御林军中的人许多都听说过这位始安侯的事,一条腿救了个北岐太子,即便是什么也不做,留在京城做一个闲散侯爷也会受人敬仰,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

有些人觉得他就算是腿瘸也并不耽误事,无非就是养在宫中供着敬着罢了,但迅速便传开了这位侯爷做虚职、吃白食,更有甚者说这是仗着太子和圣上的恩宠,在御林军当值无非就是为了每日能进宫面见太子,毕竟他就算是东宫也住过的,太子在他面前还得低头哈腰喊师傅,无数次与他独处。

谁也不知道太子为何会与韩家小姐退婚,但看太子的态度,东宫里连个侍妾也没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或许太子根本就不喜女色呢?毕竟这两年太子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可能在房事上早就不成了?而这位瘸腿侯爷看着可比正常人还要康健许多。

宫里的人做出这种猜测并非无缘无故,毕竟皇帝宫中也有不少男宠,而北岐也素来不禁男风,更有许多达官贵人相继效仿圣上的趣味,在府上养男宠或是结交契兄弟。

苏臻珩常在宫中行走,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议论,但并未放在心上。那日下了朝,照常去了方技馆。说是教导太子骑马射箭,但一般就是往亭子里一坐,旁边再奉上一壶茶、一碟子点心,看着远处的人练。

太子每日天不亮起身之后跟着太傅背书论答写文章,每逢朝日卯时上朝,下了朝便来此处练习骑马、箭术、刀术,旁人看着都觉得辛苦,但来了之后却还要看这位“师傅”的脸色,偏偏这“师傅”还不亲自教,顶多随口提点两句。

远处的太子卸去了平日里宽大的袍子,衣着贴身的箭衣,红地织金云莽纹,紫金革带束腰,于箭亭中央一立,更显身形颀长、精壮挺拔。

他射了一箭又一箭,却总是擦过靶子,亦或是堪堪中靶,一旁的教习箭师,细细指点,连连夸赞殿下有长进了,可下一箭却也还是中不了。直到连太子自己也没了耐心,不着一语地叹了口气。但一旁箭师可不敢叹气,只得在心里默默感叹太子实在不是射箭的料子。

最后太子放下酸了的手臂,转头看了眼坐在亭子里的苏臻珩,骂道:“喝茶喝得起劲。”

一旁的箭师道:“殿下说什么?”

太子将手背在身后,盯着苏臻珩,哼道:“太子少师领着俸禄,却逮着皇宫的茶点果子吃起没完,丝毫不管孤。去,给孤把他抓过来。”

苏臻珩终于注意到这边停下来,抬起了头,将茶水搁在了桌上。

箭师此刻也早已不知该如何应对连连不中的太子了,听到此话立刻如临大赦,应道:“是,下官这就将少师推过来!”

太子注意到苏臻珩的眼神,“不必了。”

说罢,便抬腿朝着那边走去。

直到人到了跟前,苏臻珩仰面道:“巳时到了?”

“没到。”

“那殿下这是累了?这么快?”苏臻珩的视线穿过面前的人,看见只受轻伤的箭靶,轻笑一声,“殿下的准头还不如八十老翁。”

太子有些生气,毕竟他还没听苏臻珩说过他准头差,亦或是太快了。他深吸了口气,又端起了太子的架子。“师傅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你该亲自来教孤,而非让他人扶着孤的手教孤拉弓。”

苏臻珩眸色深深,幽幽道:“那殿下是不是也忘了,自己当真需要教?”

前世的他们确实做过师徒,便是自他回京一直到太子登基的这段时间,虽达不到百发百中,却也能够射中靶子。而元宁祯为皇的五年里,更是勤加练习,丝毫没有懈怠过。

当初安明景带兵着甲进宫逼问天子,被御林军围困,便是元宁祯于高台之上一箭致命,将其亲手射杀。

安明景身死当日,苏臻珩连宫殿都没能踏出,只闻皇宫嘈杂了一阵子,又复归往日的死寂。夜里下起了雨,雷鸣与身边铁链的声音轰隆隆地震慑着他。元宁祯告诉他:“是朕亲手将他射杀,连同随他一起逼宫的始安部下。”

那夜的大雨将宫中的血河洗刷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此刻的元宁祯自然知道他的厌恨,也知道他所指的前世所有的事,淡笑一声,俯身在他面前轻声道:“不需要他人来教,但孤需要师傅来教啊,否则,孤还怎么杀他们?”

“殿下还是先当心一下自己的命。”

太子忍俊不禁,然后将箭亭内所有的人都屏退了下去,唯剩师徒二人。他将弓箭递给了苏臻珩,自己则盯着他往后退了数十步,笑意盈盈地张开了手臂。

苏臻珩捏着箭,缓缓搭在握弓的拇指上,冷静地拉开弓弦,神色阴狠地盯着远处的人。太子似乎什么也不怕,他对苏臻珩心性的了解已经到了不怕死活的地步。两人独处,若太子身死,那苏臻珩便是唯一的凶手。

太子心道:“他不敢。”

苏臻珩太过于仁慈,但不是对他,是对别人的仁慈。无论太子如何激怒他,他都下不了手,因为没有退路。如今的架势不过是发泄心里的恨,在箭矢射出之际便会歪向身后的靶子。

下一刻,箭矢噌的一下从手中飞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太子头顶的白玉冠砰的一声碎裂在地,发丝霎时倾斜而下。太子呆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冒了冷汗,仿佛感觉一阵冰凌刀片般的冷风贴着头皮擦过,恍惚间竟有些疼。

轰隆隆一阵,隐藏在箭亭周围的护卫瞬间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中间隔开一道人形墙壁。太子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头皮,指尖便沾染了一点血迹。苏臻珩放下弓,看他的眼神冷静极了,却也嚣张极了。

他不知道苏臻珩这一箭是太准还是太不准,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汗毛竖立。他当然怕死,只是因为自己是太子,便以为无休止的挑衅换来的只会是他人无休止的忍耐。

即便前世临死前,梦中那个妖道告诉他有无数次重生的机会,他也不想在苏臻珩还活着的情况下就自己先死。万一自己到了下一世,苏臻珩却不在怎么办?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他也不允许御林军就这么将人抓了,送去父皇跟前问罪。

元宁祯捏紧了手心,冷声道:“谁也不准动他。”

苏臻珩淡淡一笑,这让太子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他暗暗咬牙。

太可恶。仗着孤不敢杀他。

那日苏臻珩安然无恙地离开了箭亭,东宫请了太医看过太子的头顶,只是轻微擦伤,血迹也已经结痂,于是只让太医简单处理过。

当日在箭亭护卫的御林军知道此事,虽说屏退了所有人,但下面的太监宫娥也都并未走远。太子不许他们乱说话,但经此一事,太子待自己的师傅态度非常的传言还是从方技馆开始传开了。而御林军中本就对苏臻珩虚占职位有所不满,更是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谣言传得太快,就算杀也杀不尽,很快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将元宁祯叫来一顿问询,如今帝位未稳,元宁祯不能说实话,只说是宫里的人在胡乱说话,又在皇帝跟前上演了一出乖巧孩子的戏码。而且皇宫之中多嘴多舌的小人确实不在少数,于是皇帝只随便斥责了几句,让太子注意言行,便不再多说。

之后苏臻珩又被叫进了御书房,听皇帝的念道。“太子告诉朕,是宫中人多事,才传出了这些是非。朕可以处理掉几个人以杀鸡儆猴,但流言可畏,元氏的颜面终究是过不去。”

“此番确实是臣的过失,臣以为为人师者便是要和太子走得近些,才能传道受业,了解太子殿下的所学所得和不足之处,却没想到在旁人眼里变成了臣与太子关系过密。”苏臻珩恭恭敬敬垂首,“臣回京不足三个月,与殿下相处的时日也统共只有这些,而殿下却喊了臣十余年的师傅,臣自觉有愧,才想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全都授予殿下。臣承君之恩,却无法在短短三月之内报君之恩,实乃臣的罪过。”

皇帝叹了口气,神色也和缓些。“朕并非谴责你,你待太子真心,朕看在眼里,也甚感欣慰。太子日后能有你的扶持,朕也更放心。”

皇帝喝了口茶,“那,朕便杀掉几个人,以正宫闱吧。”

“陛下。”苏臻珩道,“陛下令臣扶持太子,臣便不得不为太子考虑了。三月以前,太子因逆党余孽险些丧命,臣听闻此事关系几年前的储位之争,三月之前的事正是当年事的余潮。”

“嗯……”皇帝点头思考,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朕听闻不止皇宫,民间也对太子和你的关系颇有微词,甚至还传言太子身子弱才不娶妻。若太子在民间失了民心,便是动摇朕的社稷。就怕,眼前事也由当年事而来。

“三日之后乃是除夕,太子既已与韩峻的女儿退亲,便让他趁着除夕之夜在京城的游船画舫多相看相看。京中官宦的女儿不在少数,当日定能见到不少,即便是没有看得上眼的,百姓见状也不会再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皇帝顿了顿,接着补充道:“除夕夜巡是礼部在办,那你这几日也不必留在宫中,带着御林军的人去宫外帮忙,好好立一立你在御林军中的威望。这次的事,大多是因为你手底下的这些人。若实在管不好他们的嘴,便杀了向太子赔罪。”

苏臻珩:“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