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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岁除观雁台再为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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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宁祯一直看着观雁台,上面的人在缠斗,在一众勋贵官员的注视下,苏臻珩几次三番徘徊在摔下高台的边缘。那群被保护的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美景,只有苏臻珩绞尽脑汁想要用自己的命去保护他们的命。

元宁祯紧捏着拳,指甲将手心掐出了血。身边的暗卫瞥了一眼他的神情,但什么也没说。元宁祯冷笑一声,道:“很蠢。”

苏臻珩被压在了十丈高的石栏上,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元宁祯的神色微怔,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苏臻珩的脸上一片鲜红,那是血迹。他不应该怜悯苏臻珩的蠢行,但被他养在后宫五年没能站起身来的师傅如今或许真的已经难以匹敌伊戈尔了。

他彻底慌了,心摹地丢了两拍。

“臻——”

话没说完,只听“嗖”得一声,一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直插自己的胸口。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便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下一刻,整个身子都坠入了水里。

冰水切割着他,身子还在不停地下沉。他听见了暗卫跳下水的声音,但眼前一片黑暗,他喘不过气,被勒得张开了口,冰凉的水瞬间吸入了咽喉肺腑。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自己就此死了,直到醒过神时,他猛地拔下了胸口的箭,朝着头顶的人刺去。河水翻腾搅动着,仿佛水底的巨蟒捕食着猎物,只须臾,水面逐渐泛起了一片荡漾的血红,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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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画舫附近,无数的人簇拥在此。

“雪儿!”韩峻张皇失措地冲向火海,却被身穿铠甲的士兵拦住,他大呼道:“我的雪儿在船上啊!”

一旁的御林军道:“韩相您莫要冲动!”

韩峻几乎急得喘不过气,驳道:“那是我儿!她在殿下的画舫中一直没有出来,太子殿下的画舫为何会起火!你们就没人看见吗!”

“火势起得太快,附近还有烧焦的油味,仿佛是有人故意放火。”

韩峻问道:“这么多人,没人看得见起火了?!”

韩峻在此处哭嚎着,皇帝也焦急万分,随行的人更是各各眉头不展,生怕皇帝一不小心倒在这里。这画舫足有十几米长,体型宽大,一端起火了,另一端根本注意不到。整条船烧起来了,灭火也非一时半会能灭的。如今火灭了,却只剩黑黢黢的空壳。御林军的人从里面发现了没跑出去的宫娥太监的尸体,全都烧成了碳,实则也看不出是什么人了,怕惊着贵人们,便全都用白布盖住。

韩峻问过随从女儿的韩府下人们,她上船之后便没有出来过。他心如刀绞,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还没有找到女儿,自己先昏倒了。

皇帝年老体弱,在风中被黑烟吹了许久,终于是站不住了。身边的荣妃连忙扶住,担忧道:“陛下,面前这些尸体没有太子和韩小姐,可见他们已经逃了出去,并未出事。”她伸手为皇帝拉了拉披风,“如今已近三更,陛下不如先回皇宫歇息,带着妹妹们和皇子公主。待他们找到了太子和韩小姐,定会立马前去禀报陛下。”

这话给了皇帝一个宽慰,皇帝握住她的手,咳了两声,竟咳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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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的岸边,韩如雪衣衫破败,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筛糠一般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穿着黑衣服的男子站起身来,在四周逡巡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保暖的东西,最后只能背过身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女孩才喑哑地开口,“你的手……”

他忙把手收回身前,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韩如雪道:“你被烧伤了……”

他还是没说话,眼睛也不知看向了何处,只听韩如雪忽然痛叫了一声,他忙转过身蹲在她面前,担忧地拉住她的手臂,看见她手臂上的烧伤,沉了口气,轻声道:“不要动。”

方才一直浸在水里,她没有感受到疼,只感受到了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恐惧和钻骨入髓的冷。而现在,不仅冷,还疼得厉害。

她的脸色惨白,咬着唇,疼得眼眶发红,低下头去落了几滴泪。

男人看着她哭得肩膀一怂一怂的,但只有微弱的啜泣声,他的心里反倒不是滋味,小心地抬起手靠近过去,拨开了她散落在面前的头发,掖在了她的耳后,然后又凑近了她的脸颊想要拂去挂在脸上的泪,她却歪头躲开了。

他惺惺地收回手,自知不对,沉默地低下头。他的半张脸都被烧了,半边臂膀也被烧得皮肉翻开,看着十分骇人。他知道自己待在此处会吓到她,便站起了身,又转过身去,咬牙抵抗着身体的疼痛。

韩如雪虚弱道:“多谢你……我是当朝丞相之女,待我回府告诉父亲,一定会报你舍命相救之恩……”

男人没说话,只无声地微微叹笑,听到御林军寻来的声音,便立刻抬起头来,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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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从水里捞了起来,但人已经昏死了过去,几个暗卫湿漉漉地单膝跪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下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在画舫,或是逃了出去,但现在太子昏迷不醒,周围只有他们几个不方便露面的暗卫,若无人及时发现,太子便会死。

难不成,暗卫要主动露面了吗?那迎接他们便只有等太子醒来之后的一死了。

在这时,一个身形敏捷烧得男人出现,几个暗卫们立刻喜道:“宫十八!”

宫十八蹲下身去查看太子的呼吸,只剩微弱的气息,几乎感受不到了。他思索了片刻,忙将人背到了背上。

其他一个暗卫忙伸手拦住他,道:“宫十八,你要在他们面前现身?”

宫十八抬头,几个暗卫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道:“你……被烧了。”

半张脸都被烧坏了,胳膊也烧坏了,如果就这么等下去,太子会没命,他也会没命。或许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命了,又或许能争一个营救太子的机会,给自己一线生机。

暗卫们不再拦他,他便背着人,又消失在了黑夜里。

皇帝嫔妃们已上了步辇,忽然一道身影冲进了队伍面前,忽然跪倒下去,将太子在身侧放平整,垂首叩拜着皇帝。

伊戈尔的暗器没有要了苏臻珩的性命,那根针扎在脖子上,除了有些疼之外,没有别的感觉。因而他只匆匆拔下,止了血便急忙赶赴皇帝身边护驾。

苏臻珩跨在马上,定睛一看,跪在地上那人一身玄衣束袖劲装,皮质长靴,分明就是护卫的穿着,而且极其不引人注目,更像是暗卫。苏臻珩手扣在刀柄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然后见他抬起了头,烧伤浸过水后皮开肉绽,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苏臻珩却忽然愣了一愣。

这人,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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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到皇宫时已经后半夜,此刻满城封禁,御林军正在追捕卜圪人,搞得人心惶惶,百姓也不得已全部返回家中,紧闭家门。

苏臻珩一夜未睡,直到天边泛起了白,他才强撑着精神返回皇宫复命。

皇帝受惊过度,一直睡着,只有四皇子的母亲荣妃在一旁侍奉。苏臻珩来的时候,她刚出万圣宫门,见到苏臻珩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太医院的人连夜被聚集到了东宫,又分出了几个去看皇帝。皇帝尚且无大碍,但年老体衰说不定能撑到什么时候。可太子此时却命悬一线,性命岌岌可危,听闻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气息了。

苏臻珩担心,如果这父子两人一定要死,那么一定要是太子先死。这样即便皇帝也死了,下一任皇帝就很可能是四皇子。荣妃从昨夜开始就对皇帝格外关怀,想必也是料到了太子这一遭很可能撑不过去。她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苏臻珩并未在万圣宫久留,随即便去了东宫。东宫里的布置一切如常,就连院子里跪着的太医也和从前一模一样,他们就像是经历过无数次一样,早就习以为常。而如今,苏臻珩也习惯了。

他进了太子寝殿,宫娥正在给昏死的太子喂汤药,听到熟悉的轮椅声之后便熟练地跪倒一旁去,想要将汤药递给他。但苏臻珩没有接,只是径直朝着那边坐在软榻上的被烧得凄惨的人那里。

太医为他处理了身上的烧伤,因此他裸着上半身,露着坚实的肌肉,为他准备的被子他也没有披。他低着头不说话,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太医给他看完伤之后觉得此人可怖,便再不敢靠近,宫娥太监更是不敢看他,也不敢和他说话。不是害怕此人的容貌,而是觉得此人的眼神和气质像是蛰伏的狼,阴冷又危险。

苏臻珩屏退了身边的人,靠近问道:“为什么不披上被子,或是衣裳。”

宫十八应道:“衣裳湿了,我……不用被子。”他的说话声音很轻,又低沉,与健壮的外表不符。

太子寝殿里烧着炭火,其实没有特别冷,但光着身子在这寒冬天里也还是难以承受的。苏臻珩仔细看着他,他没有发抖,那便是不怕冷,昨天夜里浑身湿淋淋得也没有发抖,浑身被烧成这样却还能背得动太子,任凭炸开的皮肤流血却也丝毫不为所动。

苏臻珩淡笑一声,轻声道:“做你们这一行的,不能怕冷,不能怕疼,也不敢盖主家的被子、用主家的卧榻,只敢虚虚地坐在榻沿,还要怕主家醒过来处死你。也是可怜。”

宫十八怔然,“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苏臻珩扫视了一眼他身上的烧伤,“我见过你。”

前世的递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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