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是那种的咖啡厅啊……”灰原有点害羞地说。

“‘那种’的咖啡厅。”七海建人重复他的话语，他那副冷静的双眼在注视着门牌时难得生出了些无措。他不比灰原表现得更好——身体僵硬的就连路过的蚂蚁都要升腾出“这个人类好怪！”的念头然后抬头好奇地看上一眼。

“果然如此，是‘那种’咖啡厅啊！”你掷地有声地说道。

你一马当先拉开了玻璃门，你的两个废物小弟正跟在你身后唯唯诺诺。

店门口挂着的风铃随惯性晃动、发出阵响，但后面两人心脏砰砰砰的也许比风铃声还响。

“欢迎光临~主人！”热情的漂亮姐姐迅速迎了上来，你泰然自若地冲她点头、顺着引导落座，那两个没用的同期生同手同脚地坐到了你对面。

漂亮姐姐胸口挂着“桃子”的名扎，大概率不是真名——但现在就用这个称呼她好了。

“要吃些什么吗？”桃子小姐从背后抽出菜单，她微笑地看向了两个男生，灰原慌乱地念叨着“都可以”慌乱地避开了视线，而七海一如既往地撇开了头（显然他一旦遇到想要逃避的事情就会用到这招）。

于是菜单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你手里，虽然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争议。

“他俩这种情况很常见吗？”你问。在刚进来的时候你也感到了些许的紧张，不过既然有比你更紧张的家伙你反而可以轻松抛下那点慌张、笑嘻嘻地打趣他们。

“也经常有这样害羞的主人呢。”桃子小姐带着点调笑意味地说，看起来她已经意识到三个人谁比较强势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主攻你，她顺着你看向手里的菜单，推荐道：“中午有吃过饭吗？如果吃过了的话——”

“还没有吃呢，所以最好能稍微填饱肚子。拜托桃子小姐推荐一下啦！”

“嗯……”她露出稍微有些苦恼的神色：“如果要我推荐的话，那就是经典招牌套餐，特制爱心蛋包饭以及柠檬水啦。”

出现了！每一个女仆咖啡馆都有的经典招牌！

“你们——”你想问问灰原和七海是否接受这样的餐点。

但你尚未说完，他们两个已经投来了肯定且极具催促性的目光示意你尽快答应。

“嗨嗨。那就上这个吧，三份。啊，我的那份，柠檬水麻烦不要额外放糖。”

“欸。但这样会很酸的哦。”

“酸没事啦。就这样吧，谢谢啦！”

“好的，那请稍等哟，主人。”

*

“话说回来，那对组合很奇怪呢。”浅织说。她是咖啡馆的服务员之一。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出头，如果是午饭时间那似乎有点晚、说是下午茶时间又似乎略早，正是大多数咖啡馆一天最闲的一会儿。也因如此，店员们才得闲可以聚集在出餐区，在等待的时候稍微聊上几句。

首先，女仆咖啡厅的客人中，独自前来的男高再寻常不过。其次，两个男高结伴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最后，对“女仆”这一概念产生好奇的女高也不算稀少，至少，女仆咖啡厅里的女客可远远没有牛肉饭店里的女客那么引人注目。

但是，这样的三个人加起来，就很少见了。

“应该不是情侣吧，毕竟是两个男生坐在一块儿，嘛，情侣来我们这儿约会还顺便带个电灯泡也是稀奇。”桃子小姐说。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桃子小姐既不甜美、也不柔软，她斜靠在柜台上懒懒散散地说道。

“啊哈，没准两个男生是情侣呢。”

“那也不会挑女仆咖啡厅来当作约会地啊！难道时下流行的是这种play吗？”桃子小姐吐槽道：“不过，看校服应该是同学吧。但是看上去制式相似但又完全不同，难道是自己改的吗？”

“桃子，饮料好了——”

“喔！那我就送过去了！”桃子答应道。

“但说真的，”负责出餐的女生往那边看了一眼：“好像都长得还不错呢。”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学生的话，今天不是应该上学的吗，不良少年？逃学？”浅织有些纳闷地说道。

*

“话说回来，你们到底在结界里遭遇了什么呢？”灰原好奇地问：“跟我和夜蛾老师经历的、有什么不同吗？”

他在桃子小姐短暂离开后的某一秒突然像从梦中苏醒，总归没有先前明显的不自在了。所以在回过神来、大概是出于想要迫切开启话题的目的，他问起了你们分开之后的遭遇。

“啊，那个啊。”你随口附和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你在方才闲下来的同时忽然想起早上灰原的信息你尚未看到，同时你还意识到收件箱里还堆积了以往不少未回复的消息。

最顶上的是灰原的信息，联想到早上的电话完全能推测出就是问你在哪里、要出任务了之类的消息，你点进去看了下，果不其然，本着有话必有回应的贴心性格，你还是回复了这条消息。于是你在13点25分针对早上8点14的提问做出了已经没有意义的回答。

灰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不是你这种会把信息设成静音的糟糕家伙。

七海嘴上还在简单叙述着方才发生的事情，灰原一边答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尽管你是当着他的面在用手机打字，他仍然未曾想到会是你的回复，

他本来应该认真听、并给予七海恰当的回应，却在看到短信发送人、时间以及内容时笑出了声。

“明明！”他喊着你的名字，边向七海展示着手机屏幕。

“你现在回复还有什么意义吗……”七海吐槽道。

“意义就是回复。”你抬头看了他一眼，颇为无理取闹地嘲讽道：“你这种看着就不会经常回复、假装不在线、明明已读也不回消息的糟糕家伙闭嘴啦！”

你的手指仍然在敲动按键回复其他的消息，中华街曾经收留你的阿姨偶尔会发来那里孩子的近况，阿姨的女儿会把你当成树洞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发来吐槽，至于还有些其他旅途上认识的家伙们，更是随机的发来与某处地标、咧着大牙比耶的合影。

切，没我酷。

七海建人露出了被噎着的表情，他向你争辩着：“我才不是——！还有你，连短信都没有开提示音！”

“那是因为有些家伙倒时差，半夜一声把我弄醒很麻烦的好不好。而且信息的声音超级——让人起鸡皮疙瘩。”

如果看到头顶的吊灯晃动了一下、瞧见连接的链子摇摇欲坠，便不会被稍后吊灯砸下的动静所惊吓。但科技的造物并不是这样，合盖的手机突然发出的震动并非你可以预料，更别提半夜三更响起的震动声，仅一下就能毁了你的美好梦乡。你讨厌这种没有前摇的动静。

“总之，有重要的事，就给我打电话啦！”你强调道：“短信的话，只能等我有空的时候回复喔。”

“……没有短信给你。”七海建人冷酷地说道。

“我有！”灰原雄举起手来：“有那种路边看到的有趣东西、发现的新的笑话，诸如此类，都可以发给你吗、明明？”

“我们大多数时候不都在一起吗？”你纳闷地说道：“这种事直接讲给我听就好了。”

你理所当然的回复不知为何让灰原笑了起来。跟他平时那种傻气的笑容并不一样，他现在的笑容是轻轻的、带着一丝寂寞的微笑。你突然想起了曾经的某个人，她也曾站在院子里这么落寞地笑着，透露出你那时候还不能理解的忧愁。一种酸楚从心脏弥漫开来，隐藏在衣服底下、胸口处的挂坠隐隐发烫。

术式依然在运转，窗外人影摩肩接踵，逃课的少年们搂着肩嘻嘻哈哈，指着门牌笑着说要不进去玩玩。桃子小姐捧着托盘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再把三杯柠檬水分别放到了你们的面前。

风铃声再次响起。

“好吧，如果你想的话。”你承诺道：“我总会回复的。”

“欢迎光临~”新客人显而易见地是由其他空闲的女仆接待了。浅织眨眨眼，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请随我来！”

“啊啊。户本那个娘娘腔，看着可真是令人讨厌啊。”

“偏偏这种家伙找得到女朋友，凭什么？”

“我说，那不也挺好吗？让他给我们介绍女朋友——之类的？”大概是在伙伴中充当“调和者”的男生笑嘻嘻地说道，“啊，不过，这里已经有很漂亮的小姐姐呢。”

浅织笑起来——油嘴滑舌的话语也好、想占便宜的手也好，“女仆”们对这些套路习以为常，她避开勾过来的手指时熟练地把这行为变成了巧合：“坐那儿怎么样？靠窗的位置。”

“当然可以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他说。待会儿要怎么做呢？死缠烂打让她留下来好了，亲手喂饭之类的，所谓“女仆”，不就是做这种事吗？

喂，等等。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他脚步一滞，夸张地挑起了眉毛。

“这是谁啊？”他的面孔滑稽地撑大、竭力展现出不可思议又略带惊喜的表情：“灰原？”

灰原雄抬起了头。脑海里尚未蹦出对方的姓名身体就仿佛本能般陷入了僵持。

他没去听对方说了什么话，也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

长谷介这个名字慢慢浮现在脑中，灰原雄以为自己不记得了也不在乎了，事实上，离那段漫长的、不被理解的时光也才过了几个月，记忆仍然清晰。

随之而来的，更为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