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两天里，不少出入会长室的中高层都能疑惑地感觉到会长席椅背后另一个人的气息，没有威胁没有隐藏，却不知为何待在后面不见人，就算知道是谁的会员们也大多因为第一次碰见而不敢发问。
“……会长大人，您后边……他还有很多事没资格知道吧？”子元一边递材料一边迷惘地看见飞影身后地上一叠叠在被翻动的资料。
“我处理过了，不用在意。”
“会长大人……我换个时间来汇报？”
“后面的不用理，现在就说，魔。”
“……是。这次的任务——”
——我不论到哪个工会都是免费劳力是吧……该隐说我效率高，珊兰说我经验多，皓月说作为朋友要分担，艾丝说我教出来的学生好，轨说自己忙不过来，青灵放纵那帮子同僚骚扰我……好么，现在飞影这又多个理由是怕我在这太闲？呵、呵呵……
神坐在石椅背后的地砖上愤懑地逐一浏览原本应该由会长过目的材料，并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分类，他嘲笑自己知道这个年代的工会情报根本没什么意义。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飞影跟其它会员的对话，稍微有一些新颖。
——只听说过飞影是血腥手段上位，现在5年了？……跟我开始有确切印象的他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我长大后基本没见过他这么直白地展现高压态度，好像能理解他为什么对魔的处事方法完全没意见了……呃，大概如果我没有撑过研究部门这段日子，他也会毫不在乎地任我去死？
——真是笑不出来的结论啊，我要不是索尔，八成根本没有未来……
神瞥了一眼身旁的药箱，每天要用的实验药品也属实让现在的自己无言，吃过一次就知道里面的毒物成分能要自己半条命的半成品下次还得继续服用，他只想哀叹活太久了掌握知识太多，实在免不了产生抵触心理。
飞影听见背后手铐锁在一起发出的咔嚓声，没过几分钟他就感知到身后少年的气息变得相当紊乱，气竭的喘息声和挣扎中衣服束具的摩擦声接连不断，过了很久也没什么好转，刺客会长站起来绕到石椅后面，他的徒弟用从手腕处被拷在一起的左手痉挛地抓着自己的喉咙，掐出深红色的淤痕，蜷缩着倒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飞影弯下腰拉开少年的双手，举过他头顶摁死在椅背上，无感情地盯着他混浊的紫晶色眼睛，少年无力反应，他光是喘气就花去了所有精力。
虽然这未来的徒弟现在显然精神防线薄弱，飞影还是放弃了试一试的念头，他转身扫了一遍地上的文件堆，被基本整齐地分成了三类，第一类是确认没问题只需要他签个字就行的，第二类是需要他看过内容再确认方案的，第三类是可以直接丢弃的无用文件，归类很符合他的喜好。有了他徒弟这一道预处理，他在文书工作上要花的时间大为缩短，飞影始终不爱处理这些繁琐的日常工作，他觉得该考虑抓一两个有能力的苦力给他分担这些麻烦事了。
他拿起文件坐回会长席，但继续用单手拉住神拷在一起的手腕束具，安静地等待他抗过这次危机。
“笨徒弟，你还挺敬业的。”
缓过来的神抬头给了师父一个幽怨的眼神，继续跪坐在地上扭头写自己的病程记录报告。
——我自己的事自己怎么能不上心……基础是靠持续坚持打下的，我本来不应该知道这药的真实药理，就应该老实按计划执行。
飞影有趣地看着他徒弟在报告里明目张胆地造假，他肯定知道原因，但刻意没有把有毒的成分写出来，只提了几个不成熟的猜测。
“你这样写明天后天还得接着受罪哦。”
“我才13，又不是天才。”神咕哝着不情愿地回答，“这不牢靠的原料选择流程我以后会改。”
飞影从他的墨水笔底下抽走活页夹，盯着徒弟。
“告诉我多余的是哪些？”
“……”
“不说么？”飞影嗤笑了一声，直接在记录下方写下“实验终止”四个字，签完名把活页夹丢到一边。
——喂！！这是我本该有的经历！别随便就替人取消啊！！
“我给你一次补救的机会。”
神用抗议的眼神瞪了师父好半天，气呼呼地对他伸出手。
“让我重写一份，我告诉你要去掉的东西。”
飞影在他重新誊写的记录表后写上检查相关成分是否合理后继续实验的批示，叫来研究部门的会员带走，然后满意地笑看满脸不甘的弟子。
“明知有害无利的事情，就应该立刻排除，不是么？”
神知道就算不是现在，如果待在实验区内，多次发生这种异常反应也会让蓟他们重点关注，迟早会找到原因并修正配方，现在排除有毒成分对未来结果几乎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客观上理解和心情上不情愿是两码事。
“你有自虐倾向么笨徒弟？”飞影看得出弟子的想法，他好笑地嘲讽道。
“对，就是这里培养出来的。”神阴阳怪气地冷声回答。
————————————————————
意外发生的第八天，下午。
神不免偷偷瞥了一眼会长席旁边不远处半人高的石制小雕像。
那个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几乎无人知道它是什么，它已经从刺客工会建立的最初几年留存至今，没有任何外力可以给它造成一点儿伤痕。
搁平时，某神祇可以方便地通过这个联系故乡，但不管是几天前跟师父决斗的间隙还是不久之前，对面就跟故意失联一样亳无响应，这种由未来者联系过去的事也不能做太多次，诺恩们的补救肯定还没有结束，所以没空分心理睬自己。
——唉，确实说的是至少一周来着。
——倒是给个上限啊……我的时间浪费不起，不管是在这儿还是那儿……
——有没有人会去跟冰还有那帮损友好好说明……？不过我回去会回到哪个时间点？
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飞影让神僵了两秒，他条件反射地想后退，但已经贴到了椅背。
——可恶师父你就起来走两步的路也要隐藏气息加上伪装就为了特意吓我吗！
“你的失落气场都快扩散到台阶下啦。”刺客会长眯着眼指出。
“……”神理亏地低下头努力清空杂念，“对不起，师父。”
他这跟应该这个年纪的徒弟一样态度的道歉还是会让飞影有莫名的感慨，刺客会长一直以来认为自己不擅长笼络人心，但眼前这个实际岁数应该比自己都大得多并且已经达到工会顶峰的人物，隔三差五还是会对自己做出完全不设防且彻底服从的反应，而且还不是工会的观念灌输，是真心这么做的，真是让他都起鸡皮疙瘩了。
“出去逛逛吧。”刺客会长晃了晃手里的两张委托单微笑道。
“我不出去。”神当场回绝，他忍了那么多天，严格克制与过去世界的接触，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才不要有什么节外生枝。
飞影的脸色黑了几分，他的笑容也带上了不祥的气息。
“你老顶撞我实在不爽，再反对的话，我之后就把不许反抗我这个命令刻到你一生都消除不了的程度。”
某少年不由得抖了一下，直白地威胁自己的师父比拐弯抹角地给自己挖坑的师父感觉更恐怖，让他当场就想切换方案在工会里找个无人知晓的密室躲到最后。
“要跑的话，你以后的待遇只会更惨。”飞影静静地抓住他的手腕，“就算你现在有本事打败我，之后我还是工会会长，你只是个实验品，你想不到我报复的程度么？”
神的视线从飞影的手缓缓移到他师父的脸上。
“……你觉得我对那个术那么提防和了解，我是不是也会用呢？契约可没有禁止我用，给你伪造一段记忆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刺客会长完全不为所动地睁眼紧盯着徒弟，不发一言。
——噫……这是笃定我不敢啊！
——这几天都迁就我了，最后一定要搞点事情是吧……？唉，算了……以飞影的判断能力，有意外的苗头他应该会掐灭……
“……去哪里，做什么。”
“去斐扬村——”
“呃？”
飞影停下话头，稍微眯起眼继续盯着下意识出声的徒弟，神惊觉失误，他又泄露了不该被知道的情报，但飞影刚说出口的地名真的让他不能不满脑子都是那个每天都想见到的人，在这个诱惑前他根本不愿抗拒。
“我去，我去……”神现在只希望自己刚才露出破绽时候的表情没有被读懂方向性，他自暴自弃地向师父彻底投降。
——至少师父是为了看有趣的事情愿意耐心等和提供协助的脾气……
“你最好努力别被我看出更多噢～”飞影坏笑着启动了会长室的传送阵。